到底是不是她?
是上天堂或下地狱?就看眼前女孩的一句话。
她转身,「华园,好久不见,你果然还认得我。」
她的容貌比以前立体许多,声音也不再稚嫩,听起来平稳成熟。
双眼与嘴角是她改变最多的部位,我说的并非全然是外观的改变,更多的是指气质,总感觉像是在控诉什麽。
「这是当然的,这几年我一直很想你。我总是不停猜想,你在日本过着怎样的生活,可是,我没到过日本,再怎麽想都想不出个具体景象。」
「我记得我有给你我在日本的地址,」她挑眉,「你就不会想要亲自来一趟看看,你现在不是已经上大学了?应该能够一个人远行了,不是吗?」
没想到才刚重逢,筑幸就讲出如此尖锐的话,恰恰击中我心里最软弱的部分。她面带微笑,我实在不清楚她这些话是否潜藏着她的不满。
我舔了舔乾巴巴的嘴唇,解释道:「我啊,我是想大学毕业後学个日语,再去找你的,结果你就先回来了,真好。」
「也是啦,学业挺重要,当然要先顾好再去做其他事,何况你不像我,从小就接触两种语言出国不通语言是很可怕的。」
重逢并没有我想像的那麽美好。
这些都是以筑幸的性格会讲出的话,然而,此刻我听起来却感到异常刺耳。
要不是确定她是筑幸,我真的会以为她是披着筑幸脸皮的陌生人。
「你一个人回台湾?还是和你妈妈一起回来?」
她微微眯起眼睛,将头撇向旁边,「是她想让我喘口气,顺便看在台湾有没有机会发展,我才能暂时回来休息,所以她当然也在。」
「发展?」我顿了顿,脑中有两条线接上了!
「你妈妈当初带你去日本,不会是为了又逼你去演戏吧?」
「类似的东西,不过,比演戏恶心多了。」她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却令我感觉森冷异常,「好不容易相遇,我们别谈这些讨厌的事了,这些年我赚了不少钱,我请你吃顿好料。」
「我有钱,我可以自己付。」
「干嘛那麽见外?」
我苦笑,「你才刚回来就让你请,我会不好意思。」
「不然这样好了,不花你的钱,也不花我的钱,我们依旧能吃饱饱,如何?」
我呆住,过几秒後笑了出来,「都不花钱要怎麽吃?」
「你可以想像成是魔术,」她弹了个响指,「如果你想要看穿这个秘密,接下来的每一刻你可要专注,千万不要移开你的视线。」
「你果然说的没错,你的秘密不只一个。」
筑幸嘴微张,愣了一下,「以前说过的话,你都还记得。」
「你不也一样。」
「不一样,我说的话我自己当然清楚。」
「今天唱整天歌,午餐也只是随便吃几颗煎包,好饿啊。」
「那就赶紧走吧。」
筑幸带我来到一家有名的中式连锁料理店,这家店的总店非常有名,许多外国明星来台湾一定会去试一试,总店素质高,这家分店想必也不差。
我们拿过菜单,详细地看过一遍後,慢悠悠地选好想吃的菜。大餐厅就是大餐厅,不会像小餐馆一样,看见客人没有迅速点好餐,就软硬施压,搞得人心情不愉快。
包子饺类、汤品盘菜,应有尽有。筑幸的食量不输男生,我们点了一大堆。
「阿姨还好吗?好怀念以前去你家玩的日子,虽然不常去,可是,每次都很快乐。」她的双眼闪着温暖的神采。
该怎麽办呢?我要向她说出事实?但那一定会破坏掉她的好心情。
明明是我的妈妈过世,反而是我要顾虑别人的感受……
「我妈妈过世了,车祸。」
「真的吗!」
我点头。
筑幸的泪马上就流下来,低声啜泣。
我掏出口袋里的手帕,为她拭泪,安慰她。
旁边一桌似乎是情侣的客人,看向我们,眼神带着怜悯,也许被他们给听见了。
服务员关心地询问我们发生什麽事,须不须要帮助。我谢谢她的好意,简单跟她说明,我们谈到一位过世的故人,让情绪自然释放就好。
她抽噎地说:「阿姨是土葬还火葬?」
「土葬。」
「改天请务必带我去阿姨的墓前祭拜她。」
我坐回原位,趁着菜还没热,加快点速度品尝其中美妙的滋味。
想起丧礼上那两个乱说话的臭家伙,要是他们看到我现在这样,一定又会偷骂我不孝。妈妈的死是我一辈子的痛,赤诚之心,又岂是流几道眼泪,少吃几顿饭能代表?
筑幸或许也明白这道理,很快地,她就如同没有听过这件事般,又恢复成稍早平静的模样。
料理非常可口,但每份份量都没有外面餐馆那麽多,这一餐,我和筑幸起码要各付五百块钱以上。
享用料理的同时,我也把钱准备好,悄悄从钱包取出钞票塞进口袋,到时候结帐,我瞬间把钱拿出来,她就无法拒绝我付钱了。
咽下最後一口汤,我们拿着帐单到柜台,我把手伸进口袋,却发现纸钞通通不见了。
筑幸没理会我的窘迫,随手就把钱付了。
我现在已经顾不得是谁付帐,只想找回我的钱,我低声在筑幸耳边说:「我口袋的钱不见了。」
柜台小姐耳朵很灵,急忙问我问题,想提供协助。
居然被听到了!真是糗。
正在我犹豫要不要向小姐求助时,筑幸替我回答,「小姐,谢谢,我们可以自己处理。」说完就把我拉到店外。
「我的钱……」
「你怎麽不先好好检查钱包?」
我平时有在记钞票的数量,当我打开钱包,我的眼珠都要掉了,竟然一张不少!我确实是取出钱了,也没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打开我钱包放钱。
「这……」
「是你唱得太累,弄糊涂了吧?」
这太诡异了,我大脑一时停止运转。
「吃得好饱,不如去你家坐坐休息?」她问。
「可以呀。」
幸好堂姊已经回伯父家去了,不然,这复杂的情况我还真应付不来。
我们各自跨上机车,戴上安全帽时,她手机响了。
她看了下萤幕,蹙着眉向我说声不好意思,「我妈妈有事找我,改天再去吧,我们交换一下手机号码和住处地址。」
她把资讯输入手机,对我挥挥手,然後发动、转油门。
望着逐渐变小的身影,一股不现实感浮上心头。
她犹如人鱼公主,总是不清楚她会在什麽时候跳入海中,化为泡沫。
手机里没有温度的一串号码,带给我一点点如星火的慰藉。
隔天一早,我还沉浸在梦中,就被手机铃声吵醒。
从床头柜取了张面纸与手机,用面纸迅速擦去眼屎,我看向手机,惊喜地按下接听键。
「喂,筑幸,你找我?」
「嗯,想约你吃个午餐,不知道可不可以?」
我搔搔乱发,「可以是可以,但为什麽要这麽早叫我?」打了一个哈欠,感觉还有些疲惫。
「我怕太晚通知你会让你太赶,而且这几年不见,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接完电话又赖床。要是你睡过头,我怎麽办?」
听到筑幸夹带一丝小埋怨的话语,令我哑口无言。
她约我出门,我居然还嫌太早被叫起床,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恶。
「谢谢你叫我,我绝对不迟到。」
约好时间地点,她挂掉电话。
梳洗後,我吃着前几天买的面包,边滑手机看新闻。绝大多数都挺无趣的,唯有一则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新闻标题写着:多人纸钞凭空失窃!集体说谎?
我看完报导,了解整个来龙去脉。
有民众向警察报案,说口袋或钱包的纸钞失窃。起初,警方都以为是个案,但随着同样事件的报案人数激增,吸引记者采访,而记者的报导,又让潜在
的未报案受害者,鼓起勇气去找警察报案,人数飙高到异常的状态。
警方也终於开始怀疑这不是单纯的小事件,後来更发现受害人全都居住在同个市的邻近几个区。
这个案件实在太神奇了,而我住的区恰好就是其中一个案件集中发生地。
我想起昨天我口袋的钱也消失,然後又跑回钱包里……会不会跟这件奇案有关?
实在是想不通,乾脆就别想了,专心准备好待会出门的穿搭比较重要。我不是很注重穿着的人,不过,筑幸特地约我,不挑几件好看的衣服还穿就太蠢了。
午餐我们没有再去大餐厅,由於午餐的费用没有昨天的晚餐那麽高,我没有抢着付帐,而是和筑幸各付各的。
筑幸说想到我家来,我没有犹豫,立刻替她带路。
刚领着她进房间,我手机就响了。
筑幸站在我身旁,能够瞧见我的手机萤幕。
堂姊打来的,太巧了,尽管有些忐忑,我还是马上接听。
「我刚到家。嗯,再一阵子,社团还需要我去唱歌。」我才刚回完话,这时,筑幸刚好清了下喉咙。
她突然的举动让我差点把手机摔在地上,此刻,我迎来了几近窒息的危机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