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聊到李敏泽，我眼前的小马尾吴家维，就反射性的起眉头。
「不过，如果没有他的话，我们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一起抽菸吧。」我试图缓解过於紧绷的氛围。
「如果没有他的话，我们还是会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聊天的，我觉得。」吴家维说。
对了，当时吴家维注意到我和李敏泽的关系不对劲後，就一直要我赶快分手了，他一直试着为我除去懦弱的不安全感，是他反覆告诉我，离开他也没有关系，我自己一人也能过得很好。还在情绪上头的我，对他说了很多过分的话。
「对不起啊，那个时候，对你说了很多很坏的话。」
「不用在意，我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我想吴家维，应该是扎扎实实地放在心上了，所以我们才会是现在的关系，坐在一起聊天，聊今天发生了什麽、聊未来想做什麽，但是，我们的关系仅止於聊天，我们的关系容不下任何逾越的可能，更别说是牵手或者拥抱。
我们沉闷地滑着各自的手机，等我把手上这根菸抽完。
我们明明能更试着化解心结，明明能好好地说开，我也明明能更加坦率地对他说谢谢，明明就能告诉他，那时候真的还好有你在，那时候的我真的很需要你，现在我逃出来了都是你的功劳，但我却说不出口，只能日复一日地，和他聊着差不多的事情。
突然，游健勳的讯息跳了出来。
「我想了一下
刚刚你在公车站问的问题
我应该有答案了」
萤幕上写着。
我不敢点开对话视窗，只敢停留在Messengerapp的入口介面，看他的栏位闪现冒号，等他传来下一条讯息。
「在谈恋爱啊？」吴家维假装不经意地问，语气却有些生硬，好像在开口的前一秒，还在犹豫要用什麽措词，最後决定以他常用的调儿啷当语法。
「应该，还不是吧。」
我无法分心去和吴家维谈话，只觉得，好久没有一个陌生人像这样，愿意回应我乱无章法的思考，愿意回应我看似随意的问题，我知道这问题看起来随意，但其实都是我压在心底很久的困惑、质问，因为太过沈重，便只能用轻挑的方式说出口。
「我觉得
长大就是意识到自己必须放弃某些东西
即使那东西对你来说很重要、你觉得千万不可以错过
通过这个放弃
你逐渐筛选出真正不可以放弃的
而那个东西，就是你的本质，就是你自我的核心
意识到自己是重重选择下的产物
并对现在的自己抱有自信
（因为现在的所有很多都是来自先前的选择）
这就是长大了吧
至少在我眼中，是这样的」
我认真读着这一长串讯息，读完後也拿给吴家维看。
「健太郎同学很文青呢。」他说。
「他是游健勳，很学者的思考，对吧？我该怎麽回比较好呢？如果我只回一个贴图，好像太没有诚意，可是这麽完整的想法，我一时也不知道要怎麽回覆。」
「他不是说，必须放弃某些东西，才能找到自己的核心吗？你就先把这些复杂又爱面子的考虑，通通丢掉吧。」吴家维说。
「这样子啊，让人很没安全感呢。」
「那是因为，你一直假装不知道，你其实很棒。」
我笑着推了推他的肩膀，问他今天怎麽这麽感人。
「潘雅竹，我真的不介意你当时对我说过什麽话，我知道你真的不是这样想，我也觉得，你已经是全世界最了解我、对我最好的人了，所以……」
「所以什麽？」
「也没什麽。」
烦死人了，赶快回讯息啦，恋爱中的少女，吴家维最後只说了这些。
春天的晚上已经变得热闹，四处都是蟋蟀的声音，抽完菸後，我们终於闻到邻居阳台传来杜鹃花的味道。其实我根本分辨不出来，那是从何而来的花香，只是吴家维莫名地坚持，那味道来自正在盛开的杜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