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完全不敢想像，我也不想造成麻烦，所以……我们只好相依为命了！」瑶米摆出哭丧脸，接着环抱住我的脖子，「你都不害怕吗？」
当然害怕，可我要害怕什麽？我不禁对自己这麽问。
自从瑶米抛出疑问後，我的脑海不断重复着这个问题，不知不觉便到了放学。
第一周因为少了辅导课，比以往提前一节课放学，於是我与雨赫学长相约一同到图书馆念书，而他亦乾脆地应允。
我悄悄望向对面的他，他书写飞快，那坚定的神情总会害我忍不住盯着他许久。
有股杂乱的感觉正在翻搅。
其实有关未来、志愿那部份的我早已听过雨赫学长的想法，不知何时开始，这件事一直悬在心上，总觉得必须鼓起勇气了解，可没想到当我正准备鼓起勇气问他时，不刚不好听见他与朋友议论起这件事，不出我所料，他的选择就是非常符合他的能力。
当我知道他的选择後反而使自己更无法做出决定，因为我知道不管拒绝抑或答应，终是得面对离别。
至於瑶米所提出的那些问题，我实在不想去面对，只好对瑶米隐瞒有关我和雨赫学长的事，就怕综合自己与瑶米的想法後，会更加混乱，虽然有一度想不顾一切的横冲直撞，但截至目前，我依旧选择只字不提。
我怕瑶米会要我别害怕、要我去追求自己所爱。然而我那懦弱的心却告诉我，我该害怕接下来会面临的问题。
而且我实在不愿去思考接下来的问题，毕竟我们没有互相承认，不是吗？要是得不到答案，岂不是多增加一个问题麽？明知会有那天的到来，可我还是不想做心理准备，面对分别的问题。
回到根本，我还是看不清楚自己的答案。或者说，我完全不想面对自己的答案。
心底有道声音一直告诉我，别因一时的暧昧而使後来的自己受伤，要我为自己自私一次。可学长在等待我的答案，难道我要为了保护自己而伤害他麽？
还记得那天到了最後，我们始终一直那样牵着彼此，谁也没有放开。我知道我们已经越过原本的距离，他主动牵起我，而我没有拒绝，然而──
谁也没有承认这是一段感情的开始。
若我选择在一起，接下来必须再对他与我之间悬殊的距离，还必须面对离别、面对抉择；可若我选择不在一起，那麽进展到这里的感情，是不是就直接划上句号？
他会愿意等我多久？我会愿意给自己多久？
我想我必须弄个明白。
可我开不了口。
「怎麽了？」
不晓得是不是我目光太过灼热引起注意，当我回神时学长直勾勾地望着我。
没什麽，只是想到有天也得跟你说再见，可我不想离别。
我想说，却还是没说出口，话来到嘴边却又被我吞回肚里。
学长不解地皱着眉，随即又放松眉间。
「我们出去透透风吧？」他放下笔，伸了个懒腰後便拉着我往外去。
他似乎是见我没反对，於是拉着我走到外面，我们坐在门口附近的大石头上，吹着微凉的风，我的脑不自觉地陷入冗长的空白。
不知怎地，学长的话我一个字也没听清楚，模糊间看着他开口又闭口，时不时扬着嘴角，他的神情很是认真，眼神一惯地有着那不容易亲近的距离，可我却觉得这样的他，很是迷人──
何时开始，我习惯了他不易察觉的那抹温柔笑颜？
「学长。」我猛地抓住他的衣角，他先是一愣，後又恢复以往那从容。
「我……」深深吸了口气，可那後段的话却吐不出口。
「你怎麽了？」
「我是想问学长，志愿决定得如何？」
我转头望着他，尽可能让自己面部肌肉看起来自然，可不知是不是我心生愧疚，总觉得自己的脸笑得僵硬。
他先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从他那神情中实在看不出他的心思，且他那眼神使我莫名地紧张起来，我只好赶紧撇头，并作势眼睛不舒服的低下头揉揉眼，不想低下头後却有股想哭的感觉。
「还是老样子。」他轻吐一口气，「上次我们不是才聊过吗？」
是呀。我只是以为会有什麽改变。
「我只是还不敢置信，虽然一直知道你成绩好，可是这个志愿压力好大。」
我找了一个不像藉口的藉口，又着急心思被戳破只好呵呵笑了几声。
「其实我也犹豫很久……只是当我……我就决定非它不可。」
学长言词闪躲，总觉得他有什麽事，我看着他良久，他依旧是那冷淡从容的模样，只是直觉告诉我，他似乎有什麽心事。
「雨赫学长，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我抿抿嘴唇，而後扬起一抹笑容。
在这句话之後，有好久好久，久得让我以为世界静止似的，他没有说话，只用着很是难过的眼神看着我。
「学长？」
就在我以为我们将用沉默结束话题时，他冷不防地拥住我，而我吓得用力震了一下，并全身僵硬地缩蜷在学长怀中。
他的拥抱很暖、很暖，可也让人觉得悲伤，空气中弥漫着属於他的那股冷漠，可却又是那样温柔。
「你好迷你。」他俯身将头埋进我的颈窝，低沉的嗓音回荡在我脑海中。
他低低的笑着，而我在这措手不及的拥抱中羞红着脸。
在那之後，我抛掉烦恼、丢弃理智，只依偎在他那宽阔的肩上，肆意地享受那暧昧不明的感情。
可惜光阴不等人，尤其当我忠於自己的感情时，那时间更像光速似的。
我以为，只要我还没将答案说出口，就能这样自私地拥有一切。我知道一切肯定不会如此顺利，然而我只要能够在结束那天做出选择，那将还是会一如往常的，是吧？我虽知那天总会到来，可没想到那天却来得那样快速。
甚至……来得如此唐突。
尤其当我在布告栏看见榜单上的名字後，我感到越来越畏惧。
在辅导课之前的下课，学校在布告栏上贴上了最新一次模拟考的名次，恰巧去别栋大楼上课的我经过时遇见雨赫学长。我凑过去想和他打招呼，而他很是认真地盯着那张公告。
我顺着他的视线而去，在那密麻的表中找到了他的名字。
果不其然，学长总是名列前茅。
「学长，我找到你的名字了。」我指着榜单，对面无表情的学长扬起笑容，「好强。」
可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榜单，皱了皱眉，就在一眨眼的时间内，他的表情又恢复以往那般。我能够理解这不是看见好消息的表现，然而出於礼貌与个人的鸵鸟心态，虽然总觉得该说些什麽，可此时此刻该说些什麽才好？
最後我没敢说出任何话，只是安静地待在一旁。我们没有任何对话，学长只不过轻轻一笑，那笑容却是那样渗着苦涩。
「放学见？」我试图用一个俏皮的态度想逗学长开心，只见他点点头，大掌轻拍我的头。
究竟是什麽事让学长如此苦恼却还是要这样佯装没事？
好不容易熬过最後那堂辅导课，当下课钟声一敲，那股不知名的烦闷感随之烟消云散。
与急着要跟良诚学长约会的瑶米告别後，我只身一人走往相隔校门有些距离的公车站。我和雨赫学长总相约在这，他会骑着脚踏车来到此处，总倚着栏杆陪我一块等车，当我上车後，他便会骑着车往另一边而去。
可今天他没有骑着脚踏车，而是伫立在站牌旁，低着头正在讲电话。
我朝他走去，并且将脚步放轻，尽可能不影响他。
「我知道，爸。」
我走到学长身後，可他似乎没有发现我。
「我没有忘记妈的期望。不是，是我自己觉得不够好。」
「不会的，爸，我知道。我保证我不会再受影响，你说阿姨看到的那女孩吗？我不会因为她放弃自己的志愿。」
学长口中的女孩……是我吗？
因为我不经意的一颤晃动到一旁栏杆的铁链，下一刻学长便转头看向我。
他简单应答後便将电话收了线。
「学长……」我吞了一口气，缓缓道：「刚刚是在说我吗？」
学长本想扬起笑容，可听见我的话後却恢复那面无表情的模样。
「你别多想。」
「是不是我害了你什麽？」
我们僵持不下，最後学长轻叹了口气，「我自己不喜欢这个免试徵选结果，所以自愿放弃机会，我爸以为我因为──反正跟你无关。」
他撇开头，又继续道：「前阵子我妈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检查後发现身体出了点状况，最近更是离不开医院跟药，而我爸必须公司和医院两头跑，身心都有点疲倦吧，邻居阿姨刚好在图书馆看见我们一起去读书，加油添醋後也跟我爸说了很多莫须有的事，大概就这样子。」
他耸耸肩，一个箭步来到我身旁，随後他牵住我的手，给我一抹很温柔很暖心的笑容。
我能感受他强烈的用行动表明要我不用担心，然而刚才那对话听起来不像学长所述的如此简单，如果一切都跟我有关……那岂不是我害了学长的升学考量麽？
可我却气得直发抖，整个脑袋无法思考，只不断重复着刚才看见的画面、听见的对话，每一字每一句就像千万跟针朝我的心扎去。
「以乐？」他唤道。
我抬起头直望着他的双眼，「学长，我想好我的答案了。」
学长像静止似地愣在原地，而我也不再动作，我们彼此对望着，谁也没说话，那气氛沉闷得难受。
「雨赫学长，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现在心里在想什麽？」
他张嘴却又没说话，最後扬起一抹很是伤情的笑容，「以乐，我没事。」
我有着千言万语想要对他说，也明白此时此刻不该出现什麽样的情绪，然而当感性凌驾理性，再多的思虑终究只是一场空。我知道他难过，想要安慰他，可我却脱口而出那些千刀万剐、让一切支离破碎的言语。
当我意识到那些伤害像是脱缰似的不断涌出时，眼前的他早已深受伤害，愧疚感一拥而上，我最後颤抖地挤出几个字：「对不起。」，便头也不回的跑走，留下学长在公车站孤身一人，伫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