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门把转动的声音,我和她不约而同地转向同一侧。迎面而来的浓厚古龙水香气令我晕头转向,屏息数秒的时间,我尽快回正头来,避免对方看到我眉头深锁,一脸嫌弃的模样。
香气的主人来自一位体型高挑,一头型男短促的发线,白皙俊俏的鹅蛋脸,年纪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宽敞笔挺的西装大衣下,细心呵护着一位娇小可人的女子,乌黑亮丽的妹妹头,看似没有上太多粉黛,却可彰显出鸢尾红般的蜜唇,及皮肤吹弹可破的粧容。
「欸,你看那男的好帅喔!」
她压低了声音,在我耳畔轻语。
「可惜他有女朋友了。应该……」我知道她心底这时想的一定是──如果他们只是一般关系,恋人未达。那麽,一定会下手试试。
一脸可惜的模样。
「别再看了,口水都要滴出来。」我拿起包里的纸巾,「要帮你擦吗?」
「才不用,我没有流口水好嘛!」她嫌弃的推开我的手。
「我只是羡慕,别人的男人怎麽都看起来这麽好啊!尤其那女的应该才二十出头,是刚出社会的新鲜人。」
我往右瞄了一会儿,不是对男子和对方有说有笑间露出的白皙牙齿,在我看来,那成熟的外表下有着一颗年少轻狂的心感兴趣;也不是因为女子说话轻柔,动作也很唯美,一笑一颦间都看似精心设计过。我很庆幸男的坐在靠近我们的位置上,光是他的身躯就够足以遮住她甜美到可以杀死人的面容。
「想当初我也是大学毕业的小嫩女。」
我不懂她语中是叹息着曾经年轻的黄金岁月一去不复返,还是忌妒能钓到一个高富帅的男人陪伴左右。或者以上皆是。
「小姐,你在迈入三字头的我面前说这什麽话。」
「你猜他们是情侣,还是外遇对象?」
我望着她的後脑杓,担心她看好戏的神情会不会引来注意。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她後面的猜测不无可能。当男子的左手伸向吧台取酒杯时,我看见了无名指上有一圈皮肤较为白皙些。
「如果是外遇,真想现在拍照存证下来。」她把手机举起来。
……请问这存在手机里是打算哪天找男人的老婆出来抬杠吗?
我不晓得她是否也看出了那点,露出一脸厌恶的嘴脸。很难想像不久前她才因为看到这位高富帅而心动。
「也许人家最近离了婚,现在交新女友也不为过啊!」随便找了个可能性连我都觉得低的理由,阻止她正想要拿起手机偷拍的举动。
对於她想到什麽就去做的果断行动力:和容易冲动派的直性子,只要摆在面前任何不公不义之事,都想挺身而出。我们还在前公司时,就发生过这种事。
当时有位前辈经常受到某位男上司的口语性骚扰,动不动就利用职务之便趁机卡油。虽然公司里的人都知道,只有她一知晓二话不说就向上级投诉。後来那名上司被降职外派到了别家公司,前辈总算脱离苦海,对她感激不尽。之後结婚,还请她当伴娘,并直接把捧花交到了她的手上,希望她能早日遇到如意郎君,结成正果……。
只是我纳闷着这祝福有没有有效期限。
已经四年了,她依然小姑独处,虽然中间有过几段恋情,但都是烂桃花遍地开。
她猛然地转过身来看我,我刹那间吓了一跳,是作贼心虚吗?我不自觉地将手贴在胸口上。
……我可没有说你坏话喔!
「泊琴。」
我突然觉得口渴,却又不敢在她眼前拿起酒杯,眼神睁得大大看她,等待着她要说的话。
「会离婚的男人本身就不是好东西,离婚没多久又马上另结新欢,更是可耻至极。也不知道这女的是不是就是引发婚姻崩毁的小三。」她说得严肃,说得理直气壮,那双带着仇恨的眼神就像要逼死那对不知道是不是正在相爱的一对。
「等等,这些都只是我们的猜测,又不确定是真的。」
「要去问问吗?」
……喂,你是要改行当警察吗?看到有嫌疑人就要抓来审问,而且这种未开庭就先受审的私刑,只能穿越古代当官衙里的捕头还比较可以做到。说不定做起来还更得心应手,比起现在工作没做几年就换一家公司,也许就是因为搞错行进错业了。
「你疯了!就算直接问人家,他们也不会承认自己是奸夫淫妇,更何况是不认识的陌生人,又怎麽会回答问题,不把你当怪人才怪。」在理智上还顾虑着要留意说话声量不要过大让对方听见;在情绪上我焦急得发出气声对她吼着。
「那就先和他们随意聊聊,假装是要做个朋友,然後探听虚实。」
她看到我斜眼瞪她,「我只是说说而已,别生气啊!」又恢复成小花猫讨可爱的模样。
我叹了一口气,真不晓得她什麽时候才会变成一位成熟稳重的大人,还是她的心智一直都还保持在当初相识时的纯真美好。
想一想我们之间的缘分也很奇妙,她的专长是美术、行销,而我则是很单纯的文书、算计。本来是不可能进同一部门工作,也就更难有机会一见投缘再见相惜友谊长长久久。
那时公司新创立了一个专案,与其从已经缺乏人手的各部门索取需要的人才,倒不如招聘新成员,由一位资深经理负责统筹策划。
刚开始我们都觉得部门经理人很好,指导有方,作业迅速,宽以待人,严以律己。尽管公司再怎麽不合理的压榨我们的绩效奖金,无薪拉长工作时数,凌虐精神,施暴心灵层面,导致生理、心理严重创伤。
我们在他的带领下,相偎相辅,共体对抗恶势力,发展了属於我们这一部门的革命情怀。
即使我们相继离开了那家公司,会连络的依旧还在Line群组里不时出没,放上搞怪、喜庆贴图,或者是哪里有好康的资讯内容。
我比她还要早递交离职信走人,所以公司後来发生了什麽事,还是由她来告诉我而得知的。
据说公司营运从很久以前就出现状况,上级的人一直压着不让消息走漏,其中也包括了部门经理。亏损的大洞终要想尽办法补平,我们这些做下属的都不知道自己包装推销出去的东西,是用低到不行的成本物品高单价卖出看似精致华丽,却没用多久就损坏的黑心商品。
後来我们之中有人发现了这件事,而这名员工蒐集了确切资料後秘密报案,公司遭警方搜索调查没多久,宣告倒闭,老板也因此遭到判刑十年六个月刑罚,还有上亿罚金需缴交。
这件事在新闻也闹得很大,当我们这群离职的员工们在电视上看到人时,咒骂声浪在群组里绵绵不断如长城般看不见尽头。
偶尔在喧闹中能够跑出几笔寻找勇者的告示,不少人在揣测着是谁这麽勇敢告的密。不是他,也不是她……,没有人指证,也没有人自白。这件事最後成了悬案。
只是我心知肚明查出阴阳帐面者是一人,将证据交给警方的又是另一人……
离开那间公司後,我很快的就找到了现在的工作,也许正确来说,在我离职前就确定有了目前的工作,一待就四年,而她却换三份工作才有现在的稳定──美商公司的行销广告部的员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