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甚麽?」一个女声打断了徐默的思绪,他抬起头来才发现是他的直属学妹。
「没事。」徐默将手机萤幕关掉,从背包中拿出一本淡绿色封面的题本开始写。
「喔。」苏盈盈拿着她的耶加雪菲,很自然地在徐默对面坐了下来。
也许是被拉椅子的声音所吵醒,伊依短暂地醒来瞥了苏盈盈一眼,确认没事後又沉沉睡去。
「你也太扯了吧?」苏盈盈有些鄙视的看着睡得乱七八糟的伊依。
但伊依根本没听到,自顾自地在梦境的深海里游荡。
苏盈盈也不打算继续理会,她重新将视线转回徐默身上。
对她来说,徐默才是重点。
此刻,徐默竟然主动开口和苏盈盈搭话。
「那是你的外套吗?」徐默指着那件挂在椅背上、气质甜美知性的暖棕色针织外套。
「对啊。」苏盈盈笑着回答,她很惊讶徐默竟然会注意到这种小事。
「很暖吗?」徐默接下去问。
「还好啦,但我其实没有很怕冷。」苏盈盈笑得更深了,她没想到外表冰冷的徐默竟然这麽体贴。
「那可以借我吗?」徐默面无表情得吐出这句话,苏盈盈吓到差点把手上咖啡洒出来。
「你要这件外套干嘛?这是女生的外套,版型也都是设计成女生的,你到底想要做甚麽?」也许是因为过度惊讶,苏盈盈一下就丢出了一大串质疑。
徐默却完全不为所动,依然坚定的表达着他的请求「外套可以借我吗?」
苏盈盈尽管皱着眉头,手倒是很诚实地按照徐默的话做了。
「干!谁踢我?」伊依睁着睡意惺忪的双眼就是一阵骂。
「起来。」徐默用命令式的语气说。
「神经病啊你?」可惜伊依从来就不是那种会乖乖听话的女生。
「你这样睡会感冒。」徐默稍稍放软了语调。
「就算感冒也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没有关系。」伊依完全不领情。
徐默皱起眉头,有那麽一秒钟苏盈盈以为他就要对伊依生气了。
但他没有,他只是用他那不愠不火的语调说「你穿上再睡。」
「你很烦欸。」说是这麽说,但伊依懒得跟徐默继续争执,也就把外套随便一套就继续睡觉了。
「那是我的外套。」苏盈盈强调,但本来理直气壮的语调却因为感觉起来有些太小家子气的内容而减弱了不少。
「你会很介意吗?」徐默对於苏盈盈的心思毫无所觉。
「你下次要把我的东西转借给别人之前也应该要讲一下吧?」苏盈盈的语调很明显就在生气。
「我很抱歉。」徐默很快就道歉了,这的确是他的疏失。
苏盈盈顿时说不出话来,她气的根本就不是这个。
而一旁的伊依仍然睡得香甜,像这世界从来就没有悲伤。
「你是不是有问题要问我?」徐默转开了话题。
「嗯。」苏盈盈有些闷闷的应着,那暖棕色的外套衬着伊依苍白的肤色却变得异常刺眼。
「怎麽了?」在惹毛苏盈盈之後,徐默勉强拿出仅有的善良问。
「你知道这题怎麽算吗?」苏盈盈指着补习班讲义上的进阶习题问。
「我看一下。」徐默接过题目便研究了起来。
那是一道非常复杂并且深具技巧性的题目,设计的唯一用意就只是拿来恶整学生罢了。
但徐默的智商可不是能那麽轻易被挑战的。
在短短的三分钟过後,徐默就有了答案。
「八十一分之十七根号六?」徐默从写满了算式的计算中抬起头,表情充满了自信。
他知道自己是对的,只要是有逻辑可循的事情,他都可以一步步推导出正确答案。
苏盈盈这下是真的惊讶了。
她早知道徐默聪明,但没有想过是这麽聪明。
「我有算错吗?」看着苏盈盈那一脸见鬼的表情,徐默也有点怀疑了。
他非常确定自己的观念是正确的,难道是计算过程有失误?
「没有,你算的是对的。」苏盈盈说,语气里面除了惊讶之外更多的是崇拜「你可以告诉我是怎麽算的吗?」
对於一路拿市长奖毕业的苏盈盈来说,她已经很久没碰到在学术表现上棋逢对手的男生了。
更何况眼前的男生根本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这其实不难。」徐默淡淡的说,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达成了甚麽伟大的成就。
「只是需要花点时间理解。」尽管在学术竞赛中战无不胜,徐默在言语表达上却是无庸置疑的烂。
在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徐默很努力的想向苏盈盈解释这道题背後的核心观念。
只不过,两人的频率实在是对不太上。
明明就都是非常优秀的理科生,两个人硬是多花了一倍的时间才算是搞定了这道题。
「我是不是睡很久?」伊依抬起头,微微泛着红晕的脸上还有着印子。
「很久。」苏盈盈肯定的语气中带点嘲笑。
「是不是很晚了啊?」伊依看了眼已经昏暗的天色,有些迷茫的问。
「我们差不多要走了吧?」苏盈盈问着徐默,刻意练习过的笑容很甜美。
「嗯。」徐默将题本丢进背包里,脸上还是没有表情。
「走吧走吧。」伊依迅速振奋起来,她立刻收拾好她的背包,虽然她根本没拿甚麽东西出来。
「你到底在兴奋甚麽啊?」苏盈盈觉得很莫名其妙。
「因为我想吃晚餐了啊。」伊依很理所当然地回答。
苏盈盈有些受不了地叹了口气,没有注意到身後的徐默竟极浅极浅地笑了起来,笑容中有着无限包容的宠溺。
「那我先走了啊。」伊依踩上滑板,脚一用力就到了一个街口之外。
疾行而过的风扬起了她的长发,淡淡的香味散在空气里,是甜中带酸的味道。
「给你。」确定伊依已经消失在视线之外後,徐默从皮夹中拿出一张千元钞递给苏盈盈。
「这样我欠你的就都还清了吧?」徐默问话的语气里没有一点感情,像是一个机器和另一个机器的交易。
苏盈盈轻轻点了下头,不知道自己还能说甚麽。
徐默也没有要说甚麽的意思,转过身就走了,连句再见都没说。
那麽,他们还会再见吗?
此时还带着水气的晚风吹了过来,湿润了苏盈盈的眼角,而她手上那张薄如蝉翼的千元大钞像巨大而华丽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