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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超音速运载机的起飞前准备就是一个复杂的过程。
与下部火箭的连接系统需要反复检查确认,必须保证火箭可以正常释放。这一点是性命攸关的。这架飞机的降落系统无法支撑带火箭降落,不仅是因为起落架的承载能力无法承受降落时的冲击,还因为没有足够的跑道距离供它减速滑行。也就是说无论用何种手段都要把火箭扔出去,否则这架飞机和飞行员就凶多吉少了。
另一个重要的系统是驾驶员的维生系统,在超高速超高空环境下,以及起飞阶段的强大加速度下,驾驶员的生存也面临诸多挑战。两名驾驶员在飞行全过程中,就只能依靠身上的这套全封闭飞行服。因此增氧增压控温设备同样不能有任何纰漏。
飞机上的其余部分检查则相对简单,绝大多数系统和普通飞机上的没有太大区别,基本上只要按照常规的检测检验确认的方式进行就可以。但也有些特殊的地方,比如机身的表面检查会更加细致,需要确定隔热层是否完好。
但最后一步的燃料加注还是相当复杂。为保安全,燃料要等临近起飞时才能进行加注,且一共有三种组成不尽相同的燃料需要分别加入到不同的燃料箱中。其中火箭采用的是全组分增氧燃料,飞机则需要适应高空高速飞行的半组分增氧燃料和适合正常阶段飞行的非增氧燃料。
当上面的一切都准备就绪,飞机连同火箭将在牵引车的帮助下来到飞行跑道,五个起落架也将分别固定在弹射起飞阻尼器上。
人员撤场,飞机引擎启动并逐渐加力到地面标定最大功率。在此过程中,弹射起飞阻尼器确保飞机可以牢牢固定在地面上。而飞机身后的大片土地,则不得不在炙热火焰下忍受煎熬,这温度可以将土壤烤化并形成玻璃结晶。
待引擎达到指定推力,弹射起飞阻尼器同时释放,飞机脱缰开来,向前冲出去,经历一段滑行加速,腾空而起,开始其漫长的加速与爬升。
因为通讯中继的问题,飞机无法利用整个地球的周长来实现加速与爬升,它只能围绕大约二百里直径的圆周螺旋上升。待达到五分之四高度的时候,引擎更换燃料,飞机开始小仰角直线加速,完成最后的冲刺。
达到所需高度和速度后,火箭引擎点火。飞机也在这过程中进一步加速,仰角逐渐抬高,继续攀升,并在火箭引擎达到最大推力前最终将火箭释放。
火箭在自身引擎的作用下,速度迅速攀升,甩掉飞机,通过姿态调整继续抬高仰角并最终稳定,冲出大气层,加速到至少每秒2.3里的速度彻底摆脱地球引力的束缚。
大家对这种两阶段加速设计充满信心,在第一次试飞的时候,就已经让火箭携带上了一颗太空通讯中继器。火箭也不失所望,轻松将这颗中继器释放到了距离地面540里的轨道上。
发射完火箭的高超音速运载机则继续沿着螺旋轨迹缓慢下降,引擎也切回使用普通燃料,完成降落过程。因飞机的滑行速度较快,最终的跑道制动要通过减速伞的协助完成。
经过简单的地面检修和保养,这架飞机就可以准备进行下一个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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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寺喆已经太久没有出现在一区的超高音速风洞实验室了。当飞机带着火箭起飞成功后,这个实验室的作用就从研究降为了验证。但因为要验证的主要是火箭外观的微调,又因为寒寺喆作为载人航天候选人工作重心转变,这个实验室在最近这个阶段彻底被火箭项目人员占领了。对于没有了主要工作的团队成员,佺励等人也被分派到其他地方,唯一还和航天项目有直接关系的只剩下张然也,他正在进行高效太阳能电池板的研究工作。也正因这样的人去楼空,寒寺喆并不怀念这个他待了太长时间的实验室。况且,他现在每天都要面对各种体能测试,并参与载人舱的具体系统开发,也没有时间多考虑其他。所以当他忙完一整天工作以后,接到通知要去超音速风洞实验室的时候,感到相当的意外。
从发射场搭车回到一区,用身份证进入实验室的二楼,焦婧阳先是自己感慨了一句:“没想到,我们的权限仍然还保留着。”
“嗯!是呀!”寒寺喆边说着边往里走。他们彻底离开这实验室的时间并不算长,属于另一个团队的个人用品还来不及占领这里。实验室里的模样,与他记忆中的并没有太大出入。
操作台边没有人,他转向会议桌,发现崔洁正聚精会神地看着面前的文件。
“是你叫我来的吗?”寒寺喆直接问起来。
“嗯!嗯?他们没给你说吗?”她仍没有抬头。
“只说有命令让我来这里,我们还感到奇怪呢。军人比较多,风格也很军队,只需要单纯传达命令,只需要听从执行命令,不需要问别的,也不会有人解答。”他坐到她身边。
“的确!”崔洁把文件推给他,“所以在那边怎么都不方便,就把你叫来这儿了。也符合保密规定,这里比我在综合楼的办公室保密级别高。看看吧,完整的试射报告。数据什么的都很全。”
寒寺喆和焦婧阳都兴奋起来,他接过文件,如崔洁那般集中起精力。虽然一言不发,但脸上的表情变化却也反映着文件中的具体内容。“所以——看来——这结论——其运载能力足以运人上太空了!第一次试射,通讯中继的轨道稳定性也很好——”
“是呀!你最近的精力没放在这方面。正因为第一次的结果太好,他们已经打算发射第二颗中继器。也许只需要一年左右,全球大部分区域都能进行无线通讯了。到时候发射也可以转移到赤道附近进行,那样的话,运载能力还会进一步提升。所以真的是很快了!”
“嗯!他们设计载人舱系统的进度很快,候选任务人员都也都参与其中。”寒寺喆边说着边看向焦婧阳,抑制不住的兴奋也流露在她的脸上。“对了,大家为我们起了个称呼,叫宇航员。还挺搭吧!”
崔洁却板着脸:“我可不希望他们太急于求成。还是求稳比较好,避免任何危险。”
“我知道,他们会很小心的。”寒寺喆明白她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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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突尼瓦,对于朱铄来说,依然是心存忌惮。梦菲一直在说:“我们是来帮助他们的,与你之前的身份完全不同,不需要有什么顾虑。”他当然很清楚这些道理,但放到自己身上身临其境时却总会变成另一番模样。不过他很快就会意识到,这种的纠结都是微乎其微无关紧要的。
说白了,他是来数尸体的。此时运送尸体的货车已经一辆接一辆驶进了他所在的广场,而跟他一起来的姑娘见到那些货车时就已经大哭起来。
这个学文学的姑娘,为了她所期望的人生价值,也是刚从学校毕业就加入进组织里来,算下来到此时也就半年多不到一年的时间。虽然梦菲很喜欢她,但朱铄认为,她从长相到能力等各个方面都只能算中规中矩没有特点。不过他仍认为她很容易会被别人记住,只因她的姓名。南野夏锦,一个罕见的复姓,加上听起来绝不简单的名字,带给朱铄的是强烈的画面感——南方、田野、夏日、繁花似锦。虽说越往南应该是越冷的,繁花似锦也许并不会出现。
但,这些运送尸体的货车也是普通到没有特点,朱铄不理解她为什么要哭。他想起梦菲经常说的话,赶紧拿出来安慰南野夏锦:“我们是接他们回家的,他们回家了,应该高兴才是。”
这姑娘却不留情面:“都死了,还有什么意义!”
这个谁都明白的事实,让朱铄哑口无言,他低下头望着文件夹板上的几张纸:“是呀!很多尸体都已经在突尼瓦下葬了,很多尸体都无法确认身份——”这份完整的名单他已经反复确认过多次,上面并没有寒寺喆,但他仍认为寒寺喆的尸体就在这次的交接之中。毕竟有太多无名的尸体,除了一个编号外,别无其他。
突尼瓦的车队全部到场停好,领头的走上前来对朱铄说:“是朱先生吗?这就是全部了,请您清点一下,我们就可以出发去斯格斯。您已经拿到列表了是吧。”
“嗯!谢谢。”这就是朱铄和南野夏锦的工作,“我看,许多尸体已经火化了吗?”
“是的,大部分尸体无法有效处理,除了就地掩埋就只能火化。”那人顿了顿,“您还要打开货箱确认吗?虽然我们已经对尸体做了一些防腐处理,但不一定很好,所以——”他将两个口罩递给了朱铄和南野夏锦。
听到这里,南野夏锦哭得更加厉害。朱铄只好放弃再与她说什么,自己戴上口罩:“那还是我自己来吧。”
“请吧!”那人也戴上口罩,向第一辆车走去,并直接打开了货箱门,“这里面是二十具,毕竟怕运输过程造成挤压,每辆车基本都是二十具,没有放满。除了还有一车骨灰外。”
朱铄对将要看到什么早已有充分的心理准备,他只简单看一下棺材是否完好、清点下数量是否正确,在表上做好记录,就示意对方去往下一辆车。用同样的方法进行核对,很快就将几十辆车全都看了一遍。
朱铄在自己的表上写下最后一笔:“那这些——就是全部的——终将被遗忘的人了。”他也在对方递来的表格上签上了确认。
“无名无姓的,”对方关上箱门摘下口罩,“你们还会再确认身份吗?”
“也许不会了吧。”朱铄回到南野夏锦身边,“尸体保存状况不好,估计也没有什么机会再去仔细确认。”
那人继续问:“朱先生,您是军人吧。对不起,一般人看到这么多尸体的时候,是很难保持平静的,就如——”
朱铄明白,南野夏锦的反应才算是正常人的反应:“我——看着队友死在自己面前——”
那人感慨道:“是呀。虽然表面看上去是冷静的,但不过是为了掩盖内心中无法形容的痛苦。”
朱铄看向南野夏锦:“一般人体会不到的。”
“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就出发了!两位要跟着一块吗?”那人打算返回头车。
“不了,谢谢,我们有车,过会儿再走。就跟在你们后面,不会耽误过境的。”
看着车队离开广场,驶向不远的边境桥,朱铄也没有了心事,直接坐回到车里。南野夏锦跟在身后:“你还要去别的地方吗?没记得还安排别的事情呀!”
朱铄笑了:“姑娘,我被你哭怕了呀!隔开一点距离,就是为了预防你又触景生情哭个不停。”紧接着他强调了一句,“没有责备你的意思,这是人之常情。大家都理解。”
见过世面的老司机听到这里,也是笑了笑,发动汽车,待车队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才慢慢起步。
“她也体会不到是吗?”南野夏锦突然问起来,“你刚才说的,石莉安也体会不到是吗?所以她才不理解。”
司机听到这里,赶紧说:“小姑娘,很多事情可不能瞎猜呀!”
“我也没有责备的意思呀!也没有打算评价什么。但我正努力去体会,努力去理解,努力去接受,才能更好的帮助每一个人。”
从她那着重强调的“接受”两字上,朱铄明白她绝对是有所指的,也认定她对某些事有所误会。但能不能接受,该不该接受,如何才算是接受,是每个人自己的自由,有每个人自己的标准。也因此,朱铄决定不去纠正她。他看向前方,确认司机正尽职尽责的保持着与车队不近不远的距离之后,又问起来:“你的名字,就是来自繁花似锦吗?”
“嗯?也没有特别指花呀。夏天的丰富多彩不仅仅是来自花吧。花、草、天空、动物,生活……很多美好的事情。”
朱铄从未想过一个字竟能带来如此众多的选项,他很简单的佩服起来:“的确,的确。许多美好的事情都发生在夏天。”
“所以你想说什么吗?”姑娘来了兴趣。
但朱铄自己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给司机说:“他们到了,我们得超到前面走入关手续。”
“现在仍算是夏天吧!希望也会有美好的事情发生。”姑娘自己回答起来,眼睛望着朱铄。
朱铄看着南野夏锦的眼神,搞不明白其中是否还有别的意义。但他没时间去深究,车已经停在关卡边,他急忙拿着文件跳下车去办理手续。当重新回到车上时,姑娘脸上的神情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朱铄有点失望,不知道如何找回之前那瞬间的感觉,只能转而告知司机走到车队前面带路。
“听说你是学文的,”朱铄开始没话找话,“不知道学不学古文呀。我有个朋友,很喜欢古书古文。”
“学过,但不多。研究古书好像没什么用处吧,大部分都被当文物来处理了。我们对现代文学研究比较多。”
朱铄发现自己对文学的了解不足以支撑继续对话,他支支吾吾起来,怕这姑娘会与自己交流文学问题。
南野夏锦倒是没有去详谈文学:“听说你在突尼瓦经历了很多,如果愿意,能找时间给我讲讲吗?我想了解,想体会。”
朱铄知道,任何经历都不是仅通过语言就能体会到的,特别是那段经历无法排除掉石莉安和墨语旭时,但他还是答应了:“好吧,等回去以后。”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就怕这会破坏你关于夏天的美好心情。”
“但去了解一个人或被一个人了解,本身不就是美好的吗?”
朱铄注意到刚才那神情又出现在姑娘的脸上。他看清了,更明白了那代表了什么,但不知道是否应该有所回应。他看了看后方的车队,看了看开车的司机,喃喃自语:“了解或被了解——”对于是否美好,他不敢苟同。无论是石莉安还是墨语旭都让他感到不要去了解才更好。但,他再次望向那满是期待的眼睛,从中发觉到了通透的清澈的单纯。他需要一点简单的确认:“听说你当初加入我们的时候,目的很单纯。”
“是呀!现在也是如此。我希望实现自己的价值,不是自己能得到什么,而是能给予别人什么。”
朱铄淡淡一笑:“我想,你做到了。”
听到这里,姑娘表现出异常的开心,有些手舞足蹈:“谢谢,谢谢你。”
“应该谢谢你。而我——”他仍有些许犹豫,“——的确应该——抓住——夏天的丰富多彩。”
“嗯!”南野夏锦很郑重的点了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