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不多，老板娘很快就做好，笑着脸端上桌。她瞥了眼，一样是清汤意面。
汤面冒着热气，显得特别可口，而它即将服侍的胃的主人，还认真地在打游戏。
苏釉染没再在意，收起留言打到一半的手机，赶紧把剩半碗的面连有些凉掉的烫青菜一起解决，擦擦嘴巴就决定出去付钱。
陆尽恒注意到她的动静，皱了皱眉头，「女孩子不要这麽无情，坐下来陪你同学吃完一顿饭再回去，你现在一回去肯定想午睡。」
不，没有，她不会。
苏釉染在心里委屈地反驳，现实还是在陆尽恒的视线下乖乖坐回位置，尔後掏出手机完成未完成的留言。
陆尽恒倒不管她坐下後做什麽事，真的只要让她陪着吃饭而已。
他吃得快，没一会儿苏釉染看手机看得无聊打算开益智游戏玩时，两人就得以回图书馆。
老板娘见他俩自椅子起身，扬起热情笑容问：「怎麽付？一起还是分开？」语气熟练地已然习惯这里都是朋友们来吃饭。
「分……」
「一起。」
苏釉染正开口并且抬手要将零钱给老板娘，陆尽恒却自顾自地把钞票放到老板娘手上，向前踏一步，正好挡住她往前伸的手。
老板娘动作俐落，一下子就找钱给陆尽恒，对方也很快收钱离开，她只得迈开脚步追上。
「恒哥！」她唤，想让前方的男人停下。
陆尽恒放缓脚步，侧头：「怎麽了？」
彷佛什麽事情都没发生一样，苏釉染一股气卡在喉头，左手伸出去抓他的小手臂，右手要将零钱放到他的手心。
陆尽恒品出她的意图，轻轻一挣给挣脱开，并且右手包覆住苏釉染的左手，让她不能把零钱露出来。
「做什麽呢？恒哥有钱。」
苏釉染看他淡淡的神情，有些焦急地说：「那是我自己吃的，无功不受禄，我们只是刚好在同个图书馆念书而已，没必要请我吃饭啊？」
她不喜欢欠人情。就算社交经验稀少，阅读经验丰富的她仍然不喜欢欠人情。尤其跟钱有关，更伤感情。
陆尽恒起先皱了皱眉头，整个人气势凌厉起来，苏釉染都不自觉缩了缩身子。下一秒他似是克制住脾气，松开眉头，无奈地笑了起来。「感谢你帮我保住第二名的位置，这样可以吗？」
接着他抬起左手，拍了拍她的头：「请小姑娘好好坐好第二名的位置，直到我回来。这个交易可以吧？」
头顶被宽厚的大掌罩住，苏釉染回不过神，愣在原地。
这动作是不是有点……逾矩？不是逾矩，应该说有点越线？苏釉染整个脑袋卡了卡，好半晌才推翻自己方才无意识的想法──陆尽恒就是占她便宜！
等她缓过，早就看不到陆尽恒的身影。
啊！谁没良心！
苏釉染忿忿地在内心大吼，模样像只发着脾气的小奶猫，想挥出利爪，却没有施展对象。
可惜苏釉染回到图书馆後，诧异发现馆内没有陆尽恒的身影。以为他去化妆室，想逮他算帐的苏釉染还让自己多放松一阵子，却迟迟等不到对方，眼看浪费的时间太多，这才作罢。
陆尽恒回来的时候就看小姑娘沉浸在国文的世界，拿的还是他带来的那本。
挑了挑眉，适才袭上的烦躁猛然就自动消散，全副心神都拿来观察女孩子。
或许是他没掩饰的目光太过灼热，戴着耳机的苏釉染没多久就转过头来，粗鲁地把耳机从耳朵里拔出，奋力放下课本像有话跟他说，下一秒却像网路迟缓、影片卡顿一样动作僵了僵。
陆尽恒好笑地看着苏釉染偏头看了看她「借」来的课本，再转过头来，表情只剩心虚、尴尬。
苏釉染的内心是真的只剩下心虚跟尴尬。
她看数学看着有些乏味，却不想要碰物理，恰好想到陆尽恒一开始在读国文，而且人也不在，就小心翼翼地拿过来翻看昭君接下来要讲的内容。戴着耳机听中国风的歌曲配乐，让她整个人沉浸在文学的世界中，因为有种被人直勾勾盯着的感觉才回过神。
回头看去，午饭後的情绪马上回归心头，整个人为了气势而做了些浮夸的动作，做完才想到，啊……自己没经过主人同意就拿了课本，现在还摔了……
苏釉染自然什麽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乾乾地问：「恒哥，我想说你不在，就借一下你的课本。」
讲完，闭上嘴巴。解释了一件事，摔书的事她该怎麽道歉？
难不成说：恒哥，我看到你就生气，所以摔了你的书？
说出去之後该陆尽恒生气了吧！
苏釉染有些惴惴不安，看着陆尽恒突然迈步向她走近，又缩了缩肩膀，有点害怕。
岂料陆尽恒一靠近，便拿那温热的大掌拍了拍她的头，尔後回到自己座位，拿出手机把玩。「没事，你要拿就拿吧，读书重要。」
眨巴着眼，满脑子全是茫然。
啊，她男人心海底针的恒哥，又让她捉摸不透了。
陆尽恒完全专注在自己的手机上，苏釉染内心矛盾得不行，最後也是逃避地专注在讲义上头，两人直到图书馆即将闭馆的提示音乐响起，才终於有了交集。
苏釉染把讲义还给陆尽恒，「恒哥，谢谢。」
「小姑娘要一起吃晚饭吗？」陆尽恒接下，顺势问。
苏釉染反应特快，马上摇头。见到陆尽恒猛然转黑的脸色，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解释：「我爸妈在家等我了。」
陆尽恒还是黑着脸。苏釉染继续说：「恒哥，我真的不是不愿意跟你吃饭？」
「嗯。」陆尽恒应了声，却还是沉着声：「那下礼拜还来吗？」
马不停蹄点头，「来，不然在家读书容易分心。」
「那行，走吧，趁天黑前回家。」明明就回了肯定的答案，陆尽恒却好像还是不满意。
快速把桌上物品扫进自己的帆布袋，跨大步伐跟上陆尽恒。
图书馆离自己家社区有段距离，大概是一站公车站牌，走走路最长十分钟的事。
两人沉默无话。苏釉染偷觑身旁高大男人，他满脸漫不经心，像是放空脑袋，只好收回目光，想着如何打破这样烦躁的沉默。
「恒哥。」终於，苏釉染鼓起勇气开口，就对上男人深邃的目光。
她吞吞口水，又给自己打气一番，问：「恒哥，你说让我坐好第二名，那你怎麽不自己考回来？」
说起来，社会上的薪水隐私，放在校园里相对应的就是每个人的成绩。尽管成绩大部分都会被公布出来，可是更深一层次，譬如说怎麽学习，就是每个人的经验。
苏釉染不晓得自己竟然真有这个勇气问出来，但看陆尽恒的神色，似乎是没有不高兴吧……摸不清男人的情绪，这让苏釉染又深切感到他们两人之间的陌生，感到自己问这问题的无礼。
陆尽恒忽然嗤笑一声，苏釉染再抬眼看，对方已经看向西沉的橘红色夕阳。
苏釉染顺着目光同样看去，浮躁的心悄然静下。
「不为什麽。」走几步，陆尽恒开了口。「我开心就这样做了，或者你想坐坐看第一名的位置也可以，宁玮会坐好第二名的。」
「那恒哥你怎麽不考考第一名？你都挤不下宁哥了，我怎麽能？」许是陆尽恒太不在乎的语气，苏釉染整个人放松许多，语气都带了些开玩笑。
陆尽恒也很捧场，虽然转过头来是似笑非笑的模样，但总体来讲还是带点笑。「干什麽，恒哥厉害恒哥自己知道，你这样夸我是想要什麽？」
陆尽恒顿了顿，又说：「要是因为想叫我的名字，那准你偶尔叫一下。」
苏釉染：「……」好想知道话题是怎麽跳到这里来的。
这回他是真的笑了，笑着笑着手又碰到苏釉染头上，「小姑娘，努力啊。你可是大家的希望。」
无措地眨了眨眼睛，总觉得即将隐没於海平面的太阳此刻仍然灼热，照射到她的双颊温度升高，估计都要泛红。
她徒然地张唇数次好像要反驳什麽，最後只能低下头喃喃应声：「哦。」
好像一但认知到自己的目标，时间就跑得飞快。明明觉得自己学的不足以上阵，明明觉得自己才刚结束上个阶段，转眼间，第二次段考就到了。
苏釉染觉得大家的情绪比上次段考还要浮躁许多。
「毕竟接下来就校庆了，一高校庆、二高校庆，三中、二中在我们再下个礼拜校庆，大家都想去玩了。」
对此，方裕鸣解释着，顺便从隔壁位置的洪承恩那夹了块唐扬鸡块。
「你要去看看三中校庆吗？」背景音夹杂着被夺鸡块的洪承恩的绝望嘶吼，宁玮给宋纱莎强喂了口青菜，转头问苏釉染。
苏釉染其实没什麽感觉，她跟三中不算熟，那两年来只是读书、读书，现在的她竟然也想不起来校庆都有些什麽。
「去吧釉染？反正都考完试了，去散散心！我们去年回去的时候认识的老师都还在，也不知道今年她们有没有带到要摆摊的班级。」宋纱莎吞下那口带点苦涩的青江菜，怂恿道。
对上宋纱莎，本来想拒绝的话语被自己强迫着吞下肚，苏釉染扬起一抹笑，「去啊，我也很久没回去了。」
「太好了！终於，我终於，又可以出去玩了！」宋纱莎听到她的接受，马上开心地抱了过来，只是中途被宁玮给拦截，抱了回去。
苏釉染看着同桌跟朋友的互动，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着笑着就想到，考试都还没过，竟然又分神想到出游了。
叹了口气，把剩余的饭菜解决掉，苏釉染就在脑中回想背过的物理公式，一直到大家都吃得差不多，准备回教室，才收起心绪跟着回去午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