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易北盛夏 — 7 “可若要經過深思熟慮,愛是否依舊純粹? 那些曾經歷過的人啊,真愛難道不是一見鍾情?”——Christopher Marlowe

正文 易北盛夏 — 7 “可若要經過深思熟慮,愛是否依舊純粹? 那些曾經歷過的人啊,真愛難道不是一見鍾情?”——Christopher Marlowe

7

“可若要经过深思熟虑,爱是否依旧纯粹?

那些曾经历过的人啊,真爱难道不是一见锺情?”——ChristopherMarlowe

今年的七月,德国已经进入最热最难熬的时节。

季白推着自行车缓缓走在长街上,两边是现代化的高耸大楼。强烈的阳光和高温使她整个人昏昏然,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走到了哪里,杨千桦在前头研究着时而不灵光的Google地图引路。

“上面的蓝点没有在移动,你说,这是鬼打墙还是我们旁边真的有一条通往神秘宇宙的小径?”杨千桦像是要把手机屏幕盯出一个洞。“小白你来帮我看看!”

“我相信这只是网路信号不好。”季白揉了揉眼睛端详四周,“我们还是多相信些人吧,他说看到Thalia右转直走,电影院会在左手边,我们总会看到的。”

“你确定啊?”杨千桦回头看了看,放低音量。“这次我们可是有了可观的大部队跟着。”

这天下午去看电影仅仅是随队的台湾老师订下的行程,班上的外国同学们也兴致高昂,电影团於是开始壮大。顾辰希也参了一脚,结果两位老师去开了会,一切安排都交给了这位混在其中的德国人。

其他学生们由午饭餐厅直接前往,而季白这群台湾学生先行离开接受老师们的个人辅导,稍稍慢了些。

终於,他们在道路的尾巴瞧见了“Kino”字样,指示一个奇形怪状的建筑,表面由一块块玻璃组成,颇有几分後现代主义的味道。

顾辰希伫立在街边等待,简单的T恤牛仔裤,整个人在烧灼的阳光下白得发光。

“非常准时。”他迎上来,饶富兴味地盯着她。“我的自行车呢?你没碰坏她吧?”

“你的宝贝车子一点刮伤也没有。”季白转了转眼珠子。她在出发前就收到他的讯息,表示自行车忘在贸易中心楼下,直接给了密码请她帮忙牵过来。“还有,请不要苛求一群人生地不熟的外国人找一个从没来过的地方。况且,电影还没开始,不是吗?”

她扬起下巴,德文铿锵的语调让她多了几分气势。

顾辰希不自禁勾动了唇边的弧度,接过自行车时故作不经意地擦过对方的手背,满意地看到女孩触电般地收手。

“走吧,我们去买点吃的。”他能感觉到背後女孩眯起眼的瞪视,这使他的脚步愈发轻盈。

这是季白第一次进入国外的影厅,和台湾不同的是,里头的装潢就像个小剧院,连正前方的萤幕都为垂挂的厚重帘幕遮住。

室内的灯光暗下,季白将自己往杨千桦的方向靠了靠,对方顺手塞了她一把爆米花。

那是由古希腊文学家和诗人穆塞欧斯最着名的爱情诗歌“海洛和利安德”改编而成。海洛是阿芙萝黛蒂的女祭司,居住在达达尼尔海峡的一座灯塔里,海峡另一住着一位年轻男子利安德,也是阿比多斯的王子。因缘际会之下,利安德爱上了海洛,他的深情也打动了海洛,两人遂坠入爱河。

“亲爱的,我们的爱跨过了马尔马拉海。”

利安德熟知海边每一束花的位置及名讳,将美丽的野花别再海洛耳边,以最温柔的话语诉说自己的倾慕。

他们如此度过了一天又一天,利安德游过海峡与海洛会面,海洛每天为他亮起灯塔、指引方向。然而,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冬日夜晚,利安德淹没在巨浪翻滚的海峡中,海洛的灯也被吹灭。利安德失去方向,溺水而亡,海洛悲痛欲绝,从灯塔上一跃而下,与他在海中相会,两人再也没有分开过。

引人入胜的地方在於,这个故事由一位年轻的吟游诗人叙述。他是深受爱慕折磨王子的倾听者,情窦初开不知所措女祭司的传信者,月光下一次次史诗般相会的见证者,悲剧性壮美结局的哀悼者。当这个自由而孤独的灵魂一次又一次远眺海洋,他已经预视了结局的凄美,而相爱的人们都是那麽的固执而充满希望。

最让众人推崇的,大概就属两人初见的那一幕。特洛伊的晨曦总是醉人,乾净的小街路面石块从阴影里一点一滴露出来,人们踩着阳光在市集上来回,古老歌谣阵阵地低吟浅唱。年轻的王子初来乍到,头发还带了丝海风的潮湿咸味,颇富好奇心地四处张望。女祭司为神殿带了一束花,纯白的鸢尾,稍稍回首就撞进了那双彷佛达达尼尔海峡映照蓝天的深刻眼睛。

从此万劫不复。

电影结束时时,有几个感性的人已经偷偷在拭泪,季白眨眨眼试图摆脱酸涩的感觉,并将剩下的爆米花塞给饥饿的男士们解决。走出影院,顾辰希斜靠在自行车上,朝她使了个眼神。

“看得懂吗?”

季白不予以理会,就算全片德文发音没有字幕,她也可以看图推论吧。

归途上,杨千桦不知怎麽的就和那位Alejandro走在一起了。

“我实在很好奇,利安德怎麽会位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付出那麽多,他又不知道海洛最後也会喜欢上他?”她听到杨千桦如此发问。

还没听到Alejandro的回答,季白被顾辰希喊住了。他要帮学校买点东西,进了旁边的店家,而季白牵着他的自行车,看到他用不到三分钟找到目标、排队、结帐,再冲出来。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落後了大部队些许。

“白板笔、色笔、一些你们以後会用到的海报纸。”见季白探头过来,他给她看了看袋子内部。

“以後会用到?”

“设计标语什麽的吧,我猜。”

季白没有打算让自己在大热天满头大汗,显然顾辰希亦是。他们如此不急不徐地走着,很快落後了人群好几个红绿灯。

“对了,你知道答案吗?”顾辰希貌似不经意地提起。

“什麽?”

“Anna的问题。”

“……因为他傻?”

迟迟没有得到回应,季白转头,少年的眼神无比专注,气氛因此变得古怪。

“因为他相信一见锺情。”顾辰希的声音非常温柔,彷佛一颗即将融化的棉花糖,甜腻而柔软。

“我也是。”

季白愣住。这次她看到了,他巧克力色的眼睛满溢光采,拥抱着里头小小的自己。

思路百转千回,她抬眸,笑着地摇了摇头,也许过了这个夏天,面前这个大她两岁的少年就会忘了这些甜言蜜语,忘了一位曾经和他一起在土耳其餐厅看世界盃直播、大胆为法国队加油的女孩。

写在最後:

这一年德国的夏天是真的非常热,热得不正常。

电影院真的很特别,以及推荐土耳其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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