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和仁和的练习赛，我们输了。
第一局的时候，我们队的状况不错，大家的球都有接续在一起，一下子就把首局拿下，可我们都没想到，这局只是对方在钓我们而已。在第二局的时候，仁和有名的双胞胎下场了，虽然前面几球宇豪的跳发让他们大吃一惊，但他们一下子就扭转了局势，很快便拿走了第二场。
而且因为宇豪在第二局後半受了伤，少了他的活跃，那对混帐双胞胎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直接轻松赢下最後一局。
尽管我们一开始就知道不会赢，但输得实在是太过凄惨，一直到各自解散前每个人都不怎麽开口说话，连平时只要出一张嘴就能活跃气氛的队长也保持沉默到最後，更何况是其他人了。
我叹口气，瞅着前方快步走着的振武。
大概是输了很不甘心，毕竟自由球员一传的稳定度非常重要，可是今天混帐双胞胎的攻击太猛了，有好几球他都没接到或没接好，这应该让他相当受挫吧。
自从解散之後，他看起来一直很烦躁，而且没喊我就自己先走了，我想追上去鼓励他，但又不知道该说什麽才对，只好默默跟在後头走。
我有些沮丧，为什麽自己老是这麽没用啊？
就这样沉默地走着，来到半路时，振武突然停下脚步，仰天长长吐出口气。我担心地看着他，同时随之放慢步伐，想给他多点空间，没想到他突地转身，还朝我走近一步。
我吓了一跳，连忙後退，「你、干嘛走回来？」
他又靠近了一步，表情不知为何很是复杂：「昨天我……为什、为什麽……」
那欲言又止的态度令我不解地歪头，正想着是该反问还是要先打破莫名压迫的氛围时，某道人影从他後方跑了过来，等到我注意到那人的模样，我错愕地瞪大了眼。
是振武的女朋友。
……为什麽她会出现在这里？
那女的来到振武身旁站定，看起来有点怯生生地抬眼瞅着他。「振武，你……怎麽都没有回我啊？」
「你怎麽在这？」
「我……在等你们哪。」
──原来是女朋友贴心地跑来接辛劳多日的男友啊。
我暗自深吸口气，既然已经说过会支持，这种情形迟早是要看习惯的，如果不当好『男友的弟弟』这个角色的话，肯定又会再造成伤害的。
於是我朝她笑了笑，「你是莉琪吧？」
「你知道我哦！」她眼睛一亮，高兴地露出笑容，「一定是你哥跟你讲的对不对？」
我不能理解为什麽她一副喜出望外的兴奋模样，看向振武也得不到解释，思考了几秒後，我有些迟疑地答道：「呃，算是吧。」
她抿唇一笑，羞赧地低下头，时不时瞄向我，「那……你有收到我的礼物吗？」
「礼物？」
这下子我真的混乱了，她说的每一句话和奇怪的态度都让我愈来愈理解不能，我蹙起眉，眼角余光瞥见振武转身在看我们，但当我直接迎上他的目光时，他却又抿唇别开脸。
「我等你的答覆哦。」视线回到那女的身上，就见她半是紧张、半是雀跃地朝我挥了挥手，「明天学校见，掰掰。」
说完，她朝振武轻轻点头，小声道谢後便红着脸快步走了。
这些是什麽啊……那个反应又是怎麽一回事？
我愈想愈觉得不对劲，立刻大步来到振武身旁，不解地看着他始终不肯转过来的脸。
「什麽礼物啊？」
他看了我一眼，再看向那女的远去的背影，抿抿唇後再次迈开了步伐，看样子根本不打算解释。我喊了他一声，不死心地追上去，迫使他停下脚步。
「怎麽回事啊？」他一回头，我马上紧盯他的眼睛再问一次。
他吁出口气，朝我迈近一步，张嘴似乎想说什麽，但仍旧没有说出口。我静静等待着，打算过会儿再用强硬的口气问第二遍，没想到他忽然握住我的手，我愣愣地低头瞅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不发一语地往前带走。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我一时之间忘记要挣脱，就这麽任由他一路上牵着我前行，等到我回过神来，我们已经来到小时候当成秘密基地的天台上。
他放开我的手，安静地走到围墙边，不时重重吐着气，情绪似乎很浮动。我也不逼他，迳自靠上另一边的墙，眺望许久未见的景色，让紊乱的思绪能稍微平静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到振武的靠近，我转过身，就见他平静地盯着我瞧，但我很清楚，那只不过是暴风雨前宁静的假象。
若是平时，我大概会极力避免火药味四溢的场面出现，可是今天的我做不到，不光是那女的奇怪的举动，还有他明显有事瞒着我的态度。
所以我定定直视着他，「你到底要跟我说什麽？」
「──她喜欢的人是你！」
他的音量不大，可口气夹杂着不悦和愤然，一字一句相当冷硬。
我整个人懵住了。
什麽……我？
他抿起唇，烦躁地走回墙边。我在心里反覆消化着这句话的意思，脑海中闪过他和那女的之间的所有互动、她的态度、以及他的行为，当一切都说得通後，我不禁脑子一热，忿忿走到他旁边。
「她喜欢的是我？」
他面向我，声音里充斥着戾气：「对！」
「……那我之前看到的那些都是什麽？」
我无法谅解那些行为，亟欲从他口中得到一个合理的说法，然而他只是再一次移开视线。
「没什麽。」
我咬咬牙，感到一股怒气鲠在喉头，往前推着他的胸口质问：「我误会她是你女朋友的时候，你为什麽不说？我不小心看到你手机的时候，你为什麽要生气！」
「一定要说吗！」
我感觉热气直直冲上眼眶，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你不说我怎麽知道你在想什麽！」
他往前跨近一步，失控大吼：「我不想让你知道有人喜欢你！」
我浑身一震，愣愣地瞅着他。
「……为什麽？」
「……我不知道。」
他的声音瞬间消了下去，似乎很无力，又像是在为了弄不清的什麽而挫折。凝视着他的双眼，从误会开始直到昨晚的画面不停在脑中浮现，我握紧拳头，眼前的一切有些模糊了起来。
到底为什麽要做这种奇怪的事情？
我这一阵子的心情到底又算什麽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过分？」
「我？」他立刻看向我，盯着我的表情就像是我在不可理喻，「我过分？」
我心底一凉，感觉心脏一颤一颤地抽痛着，眼眶也渐渐发热。
……在不可理喻的究竟是谁？
「算了，当我没说。」我压下差点夺眶而出的眼泪，强保最後的一丝尊严，「我要回去了。」
说完，我转身就要离开，他立刻一个用力将我扯回去、逼我看着他。
「给我时间让我想清楚！」
我猛地甩开他的手，「想清楚什麽！」
「我跟你、我们之间的事！」
我微微一怔，盯着他激动得都红透了的脸，思绪一时之间无法接上。
他刚刚、说了什麽？
我低下头，脑子一片空白。
「……我们之间哪有什麽事。」
不自觉地搔了搔後脑杓，我一楞一愣地转身继续前行，感觉背脊起了一阵凉意，心里这才慢半拍地涌出惊慌。
他那句话是什麽意思？难道他看穿了什麽吗？
还是说……
「──昨天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他的大喊迫使我顿住步伐，我极为缓慢地转过身，思绪整个断裂。
「什麽意思……你都听到了……？」
只见他直直凝视着我，眼底除了认真之外没有搀和别的情绪：「全部。」
全……部？
我失神地看着他，想起今天早上起床後他就一直游移不定的眼神，还有比赛中突然认真和我对视的那一眼，以及赛後无法控制的躁动氛围－－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听见了我昨晚说的那些话……？
他知道了我喜欢他这件事……他知道了……？
僵硬地收回视线，我的眼眶一红，立刻调头就走。
……他知道了。
……他什麽都知道了。
我又再一次……把他仅存的东西给破坏掉了吗？
吸了吸鼻，我忍住差点就要腿软的无力感，想着至少要撑到离开这栋大楼才行，就在这时，一股温暖忽然贴上我後背，接着两只手臂轻轻环绕到我身前。
我睁圆双眼，无法理解眼下的情况。
为什麽振武要这麽抱住我？
还没理出头绪，他又将脸凑近我耳畔，温热的鼻息令我浑身一颤。
「……求你多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他说，声音比过往的任何一刻都还要温柔。
我低头看着振武拥住我的手，没有勉强的颤抖，也没有硬逼着自己的僵直。我有些迟疑地伸手覆上他的，掌心传来的温度真实得就像是一场幻觉。
然而它并不是什麽幻觉，振武是真的在抱着我这个人。
也就是说，我的感情……并没有对他造成困扰？
原本以为我又夺走他重视的东西，而他在知道後会狠狠推开我、不想再和我有任何接触；可是现在，他反而把我拉进怀里，还说会想想我们之间、要我再给他一点时间……
他是认真要面对、思考、看重我抱持着的感情。
他不是为了留住『弟弟』才在情急之下脱口说出这些话的。
他……并没有觉得困扰。
我抑制住差点满溢而出的呜咽，收紧搭着振武的手，然後转身抱住他、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
他轻轻一笑，加深这个拥抱。
我紧紧攀住了他的背。
──王振武，我真的……可以期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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