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夏宇豪，认识你这麽久，从来没看过你被欺负耶，好神奇哦──」
在宇豪加进新学校的排球队没多久後，我们来到球场看他们练球，意外撞见队上吵起来的场景，而更令我意外的是，振文忽然主动走进暴风圈中心，引起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我连忙跟上去，准备好随时把他护到身後。
「经理、队长。」没想到他突地一笑，下一秒发出惊人之语：「我要入队。」
「……入队？」宇豪一脸意外，其他人的惊讶也不亚於他。
「嗯，保护你啊？」
我错愕地盯着振文故意朝宇豪噘起嘴的模样，任由队长自行替我决定入队一事，在这期间，振文一次也没有回望我，更不用说是向我解释一切，彷佛我并不存在。
他的无视，我没由来地感到害怕。
会加入球队是为了我……没错吧？
并不是为了跟在宇豪身旁……不是这样的，对吧？
静静凝视着眼前的背，我们之间明明只有一步之遥，却在瞬间出现远得看不清身影的错觉。
「欸，你不喜欢运动，为什麽要加入球队？」
离开体育馆之後，我鼓起勇气追上振文，开口问出心里的疑惑。
他停下脚步，回头面向我，「挺兄弟啊。」
「兄弟？」
他收回视线，淡淡一笑，接着抬眼仰视着我，语气就像小时候跟我玩闹时那样：「宇豪去哪，我就去哪。」
我皱起眉。「我很认真问，你不要开玩笑。」
「好……不开玩笑。」
他移开目光好一阵子，而後再次抬起头来，他的表情十分认真，认真到我几乎快承受不住他的凝望。
「因为，我觉得烦了。」
我有些心慌，左右来回注视他的双眸，「烦什麽？」
「……你啊。」
说完，他别过脸，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我望着振文离去的身影，等待熟悉的小习惯出现，可是无论我怎麽等下去，直到他都消失在转角处了，他还是没有惯性地搔搔头。
我只觉得心底一凉。
──他是认真的。
──他是认真觉得我烦了。
所以，我曾经认为的一切，全都是自以为是而已吗？
就像是曾经坚信的事物在刹那间被全盘破坏一样，我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也不明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做些什麽，只好继续跟在振文身後，试图用平常的态度来对待他，甚至跟得更紧。
可是，我愈是接近他，他就回避得更远，而且比起先前的态度还要强硬许多，不停闪开的目光也让我愈来愈读不懂他的想法究竟是什麽。
我想知道，却又在找到机会後问不出口，只是站在身後远望。
到底该怎麽做才是正确的？
「他是不是讨厌我了？」
抱着混沌的思绪，我趁着难得和宇豪独处的机会抛出疑惑。他一直在我们之间、又和振文走得更近，虽然向他讨救兵有点令人不甘心，但也只有他是目前看得最清楚的人了。
「谁？」宇豪不解反问，停止把玩手中的球。
「我弟啊。」
「哈？」
他有听没有懂的表情让我忍不住叹气，我思考了下该怎麽说，才又看向他。「他嫌我烦，我不懂。以前明明很黏我，现在却加入他最讨厌的排球队，我觉得很奇怪。」
我省略了中间的许多细节、内容也比较偏向试探，但并不是因为不想告诉他，而是不知道要怎麽说才好，再者，这样也许更容易引出他身为旁观者的想法。
只见他蹙着眉搔搔头，「怎麽会奇怪？你怎麽不去问他？」
「问他……」我思考了片刻，也就是说连他也不懂振文的想法？所以这是唯一能做的了吗？「可是、我还没做好问他的心里准备，万一……我不知道。」
愈说愈泄气的现况让我重重一叹，他立刻用奇怪的表情看了过来，「他是你弟耶，你就直接问他啊？」
我回望他，他那理所当然的模样令我有些哭笑不得，同时也觉得自己很愚蠢。
说得也是，别再想得太复杂了，就乾脆点直接问个清楚吧。
反正无论发生什麽事，都改变不了我们是兄弟这个事实的。
「我有话跟你说，今天一起回去。」
下定决心之後，就是付诸行动。於是过了几天後，我趁着放学时前去堵住振文，他先是愣住，而後在听完我的话时又低下头去。
「呃，我跟小小学姐有约……」
虽然早就猜到他又会拿小小来挡，但听到他真的说出名字的瞬间，我仍是莫名感到一阵烦燥：「我跟她说家里有事要先走了。」
从他的反应来看，他很明白自己是逃不掉这一回了，我见状马上强硬地抽走他的书包、往肩上一甩，直接忽视掉他想做最後挣扎的抬眸抗拒，转身就往校门走去。
出了学校，我大步朝公车站牌前行，不时停下来等振文跟上。他走得很慢，从半路上就开始打呵欠，大概是最近被小小塞了一大堆工作，加上又临近段考了，每天似乎都很疲惫。
我挑选的时机也许不太恰当，但我不会因此妥协，因为要是放过这次的机会，以後也许都不会再有了。
就这样走走停停了一路，终於抵达了站牌，振文半眯着眼坐上座椅，我则坐到他右边的空位。坐下後，我感觉到他稍微挪动了下身子，不过并没有要逃走的意思，着实令我安心了不少。
低头交握住双手，我暗中做了好几回深呼吸，仔细思索着该如何开头。
「最近……你一直在躲我。」我斟酌了下用字，不希望一开始就给他压力，「是不是我哪里做错……就直接跟我说，不要闷在心里。」
我紧张地抿着唇，等着他闪烁其词的回应好再接下去说，然而等了好一阵子，他什麽话也没有说，太过不合乎他风格的沉默不禁让我困惑，转头一瞧，就见他已经睡着了。
能坐在外头睡得这麽沉，看样子是真的累坏了。
我不打算摇醒他，但看他低着头摇摇晃晃的，醒来後想必会脖子酸痛。犹豫了几秒，我向後挪动了下身体，接着伸手将他往怀里一带，让他的头靠上我胸前。
用两手环着他以免人滑下去，我感受到贴着他心口的掌心触摸到微弱却实在的跳动，低头凝视他的睡颜，那与平时不同的乖顺令人忍不住心头一动。
我蹭了蹭振文的发间，许久没感受到的温度使得我轻轻勾起了嘴角。
从小到大，无论是他高兴、生气、难过、耍性子的表情，甚至是这几年来想尽办法躲着我的样子，我全部都知道，也能接受所有。
但是，果然──
他像现在这样待在我身边，是我最喜欢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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