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幸而娇软嗓音打破尴尬。
「臣妾看来,这些新雪似十万雪花银,但倒不如十万雪花银惹人喜爱。」
在雪地中,一位美人款款而来,与莉莉小姑娘的艳丽不同,美人五官精致,宛如活生生的洋娃娃,小嘴微微一瘪就像受了委屈一样,眼眸水汪汪的,一双凤眼微微上挑,稍稍泄漏了她与外表不同的本性。
但一般第一注意的不会是她的外貌。
头上是镶着大颗宝石的金镶飞燕玉簪子,颈间是整块羊脂玉做成嵌金丝的富贵锁,两手戴着成对金镯子,镯子上刻的不是花蝴蝶鸳鸯,刻的是三脚金蟾蜍,蟾蜍眼里镶嵌红宝石,雪白斗篷上用银丝绣出蝙蝠图案,身上的衣裳花纹更妙,是装得钵盆满溢的聚宝盆。
从头到脚都大写、粗体的写着:老娘爱钱,而且老娘很有钱。
「篱姊姊。」莉莉小姑娘喊了一声,显得很愉快。
「嗳~」美人娇娇地回了一声,朝黄裳低头行礼。
这位篱美人,原名篱钱儿,皇商篱家的大女儿,出生就是传奇,学会的第一句话不是爹娘,而是金银珠宝贝,还不会走路就会打算盘,先学会写的字全都是跟钱有关,其父啧啧称奇,十一岁开始参与家中的生意,与自家那位被称为财神爷的父亲联手,雪花花的银两往家中疯狂滚进。
篱钱儿钱多人美,上门求亲的人踏破门槛,篱家老爹个性开明,鼓励自由恋爱,篱钱儿又见多识广,有自己的想法,多少贵公子没看上,却爱上了在篱家舖子里当护卫的石恒,石恒是家中独子,家中贫穷,但被武馆的师父看中,资质绝佳,练成一身武艺後被选入篱家做护卫。
篱钱儿深爱石恒,石恒亦是,但石恒始终怀着一份自卑,他配不上篱钱儿,谁也没想到,成亲隔天,石恒留下一封书信投军去了。
所有人都震惊,篱钱儿神情镇定,只有苍白的脸泄漏她真正的心事。
她关在房中半日後便出来了,连新嫁娘的红衣都换掉,只穿着还当姑娘石的衣裳,客气礼貌地对石家公婆行礼。
「这婚姻走到如今是走不下去了,伯父伯母,您也许不知道我的脾气,如今我就跟您说道说道,我原先以为石恒是个好丈夫,拿得起放得下顶天立地,男人没钱不要紧,最重要的是没有志气,他如今有志气从军去了,我也无妨,但他千错万错,就不该一句话也不说,私自想要从军,又舍不得与我的婚约,以为把我娶进门来了转身投军去,我便会像那戏文中的苦命女子等待他归来。」篱钱儿冷笑一声。
「他太过小瞧我篱钱儿了,要知道我篱钱儿此生中最恨的一件事,便是欺骗。」
篱钱儿要求和离,所有人又一次为之震惊,石恒的父母拚了命反对,认为篱钱儿肚子里说不定已经有他们石家的种,石恒是独子,为了配得上她奔赴战场,若是真的身殒,石家就此绝後该如何?
对於前一个可能性,篱钱儿只冷笑一声,吩咐丫环端来一碗事後汤药,站在篱家门口当着众人与公婆的面喝下去。
第二个可能性,篱钱儿只回了一句:「与我何干?」
任凭石家父母怎麽反对,篱家有钱,石家又确有骗婚嫌疑,一层层官司打上去,半年後定谳,篱钱儿、石恒官府判决和离,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但这件事闹得太大,篱钱儿再没人敢娶,篱老爹爱女心切,摆出一副留女留到八十八的架式。
两年之後,皇帝驾崩,驻守边关的三皇子四皇子再返回京城时意外身死,边关无主,一时大乱,混乱中,四皇子身边的心腹爱将拔身而出,领兵出征,十战十胜,稳住军心,同时威名远播,被朝廷里主持政事的卫曾丞相提拔成代将军,暂领一切边关事宜。
那位将领,名字叫石恒。
这位代将军眼前已是一片坦途。
他第一次送回家书给父母,书中只有一句:「篱钱儿,乃吾妻。」
石家父母拿着书信上了篱家,篱钱儿看罢书信,直接扔进火炉里烧掉。
此後书信雪片般飞来,都只有这麽一句,代表那个沉默寡言男人的坚持。
这件事传开来,篱钱儿的处境变得更艰难了,功成名就,又是少年夫妻,哪有什麽隔夜仇?群众都是期待美好结局的。
篱钱儿却是怒极了。
篱老爹尊重女儿意愿,但也对此摇头叹息。
「女儿,如今又有谁家敢娶你呢?爹爹有心护着你,可是你知道,民不与官斗,如今那石恒不是我们能斗的对象了,只要他一回京,恐怕封个将军侯爵都有可能,他到时要重娶你,我如何拒绝?」
篱家不是只有篱钱儿一个女儿。
篱钱儿只说:「我不愿嫁一个骗子,若是要强逼我,我宁可出家也不嫁。」
篱老爹以为女儿真的要出家,不敢再说,但谁知道篱钱儿主意却大过天。
小皇帝当时正在大选秀。
目标是家世清白,五品以上的官员女儿,年纪十四到十九,目前未有婚配。
篱钱儿的老爹是皇商,勉强也有个五品虚衔在身,篱钱儿踩在十九大关,将满二十,勉强合格。但篱钱儿婚配过,应该在第一阶段就被刷掉,她却拿钱贿赂官僚,成功进宫选秀面圣,并在黄裳面前坦荡说出这一段过去。
她没有别的要求,只求黄裳一旨圣旨,允她一生在家不嫁。
普通的皇帝肯定是命人拖出去,觉得此女不识好歹,有个好男人功成名就来娶你这二婚女,还不感激涕零?
可是篱钱儿遇上了黄裳。
黄裳觉得这女孩儿可怜,就算一生不嫁,放在宫外,说不定还要被那所谓前夫一生纠缠,骗婚无耻,这种男人委实不可取。
於是小皇帝清清喉咙,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嫁一个比那石恒地位更高的人,就用不着怕他了?」
篱钱儿小姑娘傻了,旁边的内侍跟宫女们也都傻了。
篱钱儿小姑娘,以和离之妇身分,皇商之女,成为篱美人,小皇帝后宫中一员,又别号「皇帝的小钱罐子」,进了後宫没把她困住,反而管钱管的风生水起,抓出许多国家财政弊病。
黄裳原先是没打算碰篱钱儿小姑娘的,她收篱钱儿小姑娘完全出自於怜悯,这本来就是男女地位不平等的朝代,她只是一时好心,但没想到篱钱儿小姑娘自己很主动,第一天晚上就把自己脱乾净「反压」小皇帝。
「皇上不要我,我不安心。」她靠在黄裳怀里这麽说,黄裳却察觉胸膛上一片湿润,摸摸她的头,自己主动压人,再来第二次。
没事,这种事多做几次,就会模糊那个夺走第一次的男人。
他没那麽重要。
刻骨铭心都是自己想像出来的。
黄裳随意地摆摆手免礼,招呼人进来,亭里暖烘烘的。
「怎麽今天出来了,没在宫里打你的小金算盘?」黄裳问,自从有了篱钱儿小姑娘,小皇帝的私库可以说几何倍数成长,高兴之下,命人打了一副金算盘送给篱钱儿。
「臣妾每天都运动的。」篱钱儿小姑娘认真道。
「多运动可以让人脑袋清醒,算钱飞快,还能维持健康的体魄,臣妾的梦想是数钱数到断气,没有健康的体魄可不行。」
黄裳看着眼神亮晶晶很有精神的篱钱儿,又看到吃的脸颊鼓鼓一脸幸福的莉莉小姑娘,再看到端坐在一旁优雅文静的李恕。
其实这种生活也不赖,她想,抛弃过去的身分,跟这些花一般的小姑娘一起老去,生几个孩子。
往好处想吧!至少现在生孩子她负责的部分只有插入射出,不用怀胎十月再来惨绝人寰的剧痛,古代生孩子死亡率高的很呢!
黄裳乐天想着,一名内侍急匆匆的奔来,跪倒面前,气喘吁吁道:「启秉陛下,卫曾丞相方才醒了。福实公公正陪着呢!」
小皇帝立刻站起来。
「好,朕也过去看看。」黄裳停了停,又问。
「除了福实,还有旁人在吗?」
「是的,卫曾大人的义子德昱大人也在。」
黄裳抿抿唇,踟蹰几秒,继而看见身边三个娇美的小姑娘,灵光一闪。
然後,黄裳领着三个小老婆,宛如两军对垒一般出现在前未婚夫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