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医院很安静，静到彷佛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顾夜独自走在吹着阴冷的风的走廊，他的手里提着一个手提袋，推开病房的门，里头趴睡着的中年女人瞬间惊醒。
「阿夜来啦。」洪慧心看清来人後并不惊讶，对他柔和的笑了笑，起身给病床上的女人掖好被子，微微颤抖的手抚上女人的脸颊，不由自主的流下眼泪。
顾夜连忙放下东西走过去，轻轻的将手搭上洪慧心的肩膀，「阿姨，您别担心，小梦她会醒来的。」
洪慧心抽泣的点点头，吸了吸鼻子，慌乱的抹了把眼泪，却越抹越多，到最後，她乾脆也不再擦拭，任由酸涩的水滴流淌过她的脸。
顾夜也不知道该说什麽安慰的话，低着头，眼睛干干涩涩的，没有丝毫掉泪的迹象。
他也好想，好想像洪慧心一样，将心里所有的情绪发泄出来，可是不行，也不能，一旦他哭了，就没人照顾小梦了。
他坚信她会醒过来。
没错……她……会醒过来的……
洪慧心发泄完了，抹抹眼角朝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有些牵强。
「让你看笑话了，阿姨只是……」她说着，又想哭，却哽咽的将话说完，「医生说……梦梦伤到了大脑，我……我怕她……」
「阿姨，小梦会醒的。」他打断洪慧心，还是这句话。
李梦会醒的。
她还会陪在他身边，活着，会走、会动、会陪他说话。
他相信。
「阿姨，您先回去吧，我来照顾小梦。」他帮洪慧心收拾了东西，递给她。
假日的晚上一向是由他照顾李梦。
洪慧心点头，接过东西，临走前她犹豫的看着他，欲言又止。
注意到洪慧心的表情，他问道：「阿姨，还有事吗？」
洪慧心张了张口，似乎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将话说出口。
「阿姨？」顾夜又喊了她一声，手上整理着病床上，那个依然如同记忆中美丽的女人身上微皱的被子。
他忍不住微笑，她还是像以前一样，美的让他喘不过气，让他心甘情愿的沉醉於她的一切。
洪慧心在原地站了会儿，亲眼见到男人用深情的眼神看着床上那个她可能再也醒不过来的女儿，看着他温柔的替女儿抚平棉被的皱摺，她忍不住心酸。
她抬头，望着天花板吸了吸鼻子。
多麽好的一个孩子啊，对她的女儿始终不离不弃，即使李梦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他也没有放弃。
她的女儿，她做了什麽了？上天竟然让他们承受这等痛苦。
洪慧心单手摀住眼睛，抵住又欲流出的酸涩。
「阿夜啊，阿姨跟你说，你不要嫌我多嘴，阿姨实在是不忍心。」她撇头，手还是覆在眼上，不敢看他。
顾夜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面前因为悲伤而越发憔悴的女人。
「阿夜，阿姨很喜欢你，当你是半个儿子，本来我也以为你和梦梦能走入婚姻的殿堂，即使你们分手了，我也认为你们只是暂时的，可是现在……你也看到了，梦梦她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你……如果能够遇到其他喜欢的女人，阿姨不会介意的。」
顾夜默默听着，眼睑低垂，半响，他抬眼，异常坚定的看着洪慧心。
「阿姨，我这辈子只爱李梦一个人。」
这辈子，他只会爱李梦一个人，他的心里也只容得下李梦一个，她是他深爱的女人，是曾经和他约定相守一辈子的女人。
所以，他不会离开她，这个约定，他还等着李梦和他一起遵守，即使李梦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他依然会遵守他们之间的诺言。
洪慧心低头，泪珠像是断了线的珍珠项链，从指缝间溢出，一颗一颗肆意的掉到地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她猛地摀住嘴，呜呜的呜咽出声，匆忙跑到门边，开门出去，走得太急，她甚至没有和顾夜道别。
顾夜望着她的背影出了一会儿神，很快转身在李梦的病床边坐下，这是一间单人病房，房间除了躺在病床上一动也不动的李梦，就只剩顾夜陪着她。
他就那麽盯着李梦，眼神是溺死人的柔情，一点一点的看着她，彷佛要把她刻入脑海。
「你听见了吗？」他轻声说，「我啊，没有背叛我们的约定，所以你也不能背叛我，好吗？」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而这种温柔只为她所有。
「快点醒来，我想你了。」无时无刻不在想。
他伸手从柜子上的手提袋里拿出一颗橘子，亲自剥着橘子的皮，一瓣一瓣的剥，他剥的很慢，像是要剥到天荒地老。
「你还记得吗？以前，因为你最喜欢吃橘子，可是又总是懒得将肉剥下来，所以每次都是我帮你处理好的一盘果肉，然後没几分钟就吃掉了我花了那麽多功夫的成果。」
「现在我又剥了一颗，你没办法吃……没关系，等你醒来，我再给你剥，以後只要你想吃，我都给你剥。」
只要你醒来，我做什麽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