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乐如安收拾了一点行囊,带上御灵剑,准备离去。本来他打算包袱款款就走人,岂料刚踏出厢房,在门外守候多时的小厮就上前拦道:「莫大侠,掌门有请。」
乐如安顿了顿,没有多问,便随小厮前去。
万剑派总舵邻近繁华江都,位处城外平原,占地辽阔,格居方正,主殿坐南朝北,堂後另设独立宅院,为历代掌门之居所。
与威武华丽的主殿正堂不同,掌门的宅邸古典素雅,上有红瓦飞檐,下砌砖雕凿花,墙连竹节石柱,横批八仙阑额,合院并连,布局工整,庭园多假山,游廊绕水榭,宛若百年大家,没有丝毫的江湖气息。
宅院大厅内,乐如安抱剑而坐,闭目养神。
宋岚书与红巧蝶正在後堂情话绵绵。
「夫人,仔细身子。」
「夫君……」
乐如安额上滑下三条黑线,他实在不是故意要偷听他们的对话,奈何这副身体内功深厚,五感敏锐,就算不是刻意为之,百尺之内的声音仍逃不过他的耳力。
那两人耳鬓厮磨了半天,在乐如安几乎打起瞌睡时,总算有了新的动静,红巧蝶领着婢女从後堂走出。瞥见来人明显隆起的腹部,乐如安暗暗叹气,本应是自己弟媳的美人,如今琵琶别抱,实在有几分不是滋味。
见到乐如安,红巧蝶福了一幅,轻道一声「少侠安好」,接着不再多言,从容优雅地离去。望着对方快步的身影,乐如安又是一阵感慨,红巧蝶毕竟是一宫之主,即使新婚燕尔、即便身怀六甲,仍有许多宫务需亲自处理。
随後,宋岚书接见了乐如安,先是寒暄两句,再邀至偏厅私谈。宋岚书大手一挥,屏退左右,接着亲自从雕栏柜中取出一物。
两人对坐梳背扶手椅,间隔高脚方头案,桌上搁置一只淡蓝包裹。
乐如安心底纳闷,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静待对方开口。
「莫少侠,这点盘缠请收下。」宋岚书将该物推至乐如安面前。
盘缠?
乐如安提起包袱,沉甸甸的,打开布巾一看,视线给金灿灿的光线闪了下,定睛细瞧,顿时傻眼。铜钱、碎银、银票、金元宝……这已经不是盘缠,是财产了吧!
「这是?」乐如安挑眉。
「只是一点临别赠礼。」宋岚书踌躇了一下,又道:「还望莫少侠勿将赵掌门之事……说出去。」
原来是封口费啊!乐如安立刻释怀。
莫少言本尊会不会接受贿赂,乐如安是不清楚,但俗话说得好,有钱不拿白不拿,更何况出门在外,有银两总是好的。
看到乐如安毫不犹豫地收下,宋岚书似乎稍稍松了口气。
***
时值盛夏,酷热难当。
乐如安戴着斗笠,一身黑色劲装,牵马穿梭於热闹的市集中,行事低调,颇有几分掩藏真面目的高人之样。他的脚程很快,才离开万剑派数十日,就已走过三个城镇、翻过两座高山。
如今,唯一盘旋在他脑海的念头,就是尽快找到返回原来世界的管道,但乐如安毫无头绪,甚至连打听消息的门路都没有。当然,老实说,这麽荒谬之事,他也没勇气对人说出口。
基本上,乐如安没有固定信仰,但对鬼神之事,却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毕竟,现在会处於这个世界,或许正是冥冥之中的力量所致……
然而,人一旦茫然,便会想求神拜佛,乐如安也不例外。
所以连日来穿山越岭,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去各大寺庙拜拜、求签,但吊诡的是,总会给庙祝或是住持挡下,一脸严肃地对他说道:
「施主戾气太重,不宜入寺。」
乐如安那张伪装的冰山脸差点崩裂。
印象中,莫少言这个角色在原作里并没有杀人如麻的设定啊?何来的戾气太重?难不成是前阵子那场战役?老天,那可是战争耶!哪有不死人的道理?
话说回来,在江湖上行走,又有谁能够避免沾染满手血腥?
在乐如安第七次让穿着袈裟的老僧於门口拦下,并争辩了一番仍旧未果之後,他终於受不了了。
好说歹说也不肯放行,那就只能硬闯!
乐如安拔剑,想装模作样地恫吓一下,岂料老僧也不是吃素的……不对,出家人的确是吃素的,总而言之,两人就在寺院前的空地打了起来。
只见老僧身似游龙,步伐敏捷,令乐如安快剑挥空,他俩一前一後跃过香炉,忽上忽下奔走台阶,几招拆解後,对方转守为攻,掌风如电,拍在乐如安的身上,劲道震得他体内经脉发麻,连退数尺。
乐如安本来就不是想真打,故战斗起来缚手缚脚的,剑法使得不够利索,导致节节败退。他叹了口气,剑势一收,飞跳翻身,与对方拉开距离,落地後旋步,打算放弃走人。
老僧在原地愣了愣,望着乐如安离去的背影,突然喊到:「施主,请留步。」
乐如安停下回望。
「方才一战,施主招招保留,剑势不发,不知因何缘故?」
闻言,乐如安心思百转,既然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吧!
「多有得罪,请大师见谅。」他握剑拱手一拜,接着轻蹙眉头,神态故作忧郁,低声叹道:「莫某并非有意擅闯佛门清静之地,只因心魔缠身,望能求神指引明路……」
「阿弥陀佛。」老僧双手合十,和颜悦色道:「施主心存善念,难能可贵,若能化解孽障,亦为功德。」顿了下,又道:「请随老僧入寺吧。」
乐如安面上一喜,快步跟上。
大殿宽广,堂宇高眺,朱红大柱并排成对,梁顶木刻鳞次分明,悬吊烛火灯台,浮雕彩绘壁堵。前龛供奉鲜花、素果与敬台,一派沉静肃穆,後案典置座炉、烛台与明灯,袅绕满室香烟,佛像金身高座神桌,瑞气氤氲,宝相庄严。
乐如安暗暗赞叹,并依照老僧的指示,虔诚捻香、顶礼膜拜,心底默念:「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回家……」
随後起身抽签、掷茭……没应。
好吧,换签,再挑战。
抽签、掷茭……没应。
抽签、掷茭……没应。
抽签、掷茭……没应。
……没应。
吼!耍人啊!
乐如安恼怒地瞪着签筒,已经换了十几支签,就是得不到圣筊。挽起袖子,他决定跟神明耗上了,今日没求到签绝不走人。
……
……
……
踏出寺庙,晚霞余晖斜卧在地平线的彼端,乐如安深觉身心俱疲,在寺里待上整日,几乎将签筒里的签都抽了一轮,总算……总算……
盯着手上的签诗,乐如安不但摸不着头绪,还产生一种彷佛神明是用此签在打发他的错觉。
签诗云:「日落西山欲前行,相逢自是有缘人。」
什麽?
这是什麽?
这到底是什麽?
他是问回家之路吧!
神明的回覆简直不知所云,庙里的老僧也不肯解签,只道神明的指示须自行体会。
去你的自行体会!
乐如安将签诗反覆查看,心中依然没谱,乾脆乱猜好了。
唔,「日落西山欲前行」或许、可能、大概……是要他往「西」吧?那是签诗里唯一明显的方位……「相逢自是有缘人」也许、八成、应该……是指能助他返家的贵人吧?虽然不太清楚要如何认定有缘人……
也罢,先走再说。
乐如安收起签诗,翻身上马,朝落日之处行进。
哒哒马蹄,尘土飞扬。
夕阳小径,身影狭长。
***
笔者的废话:
本来只是想让乐如安简简单单地求支签,谁知道他居然打起来了……
导致本章的字数超出预定……
话说转折的剧情还真难写,要是能将他直接丢到预定的地点就省事多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