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神之子於金宫中，随时恭候人皇到访。」路易再次举起手臂在脸旁往後一拉，宝库的幻影褪去，他们重新回到金宫的花园里面。
人族使者踉跄离开後，路易离开精致的下午茶摆设，双手撑着包围花园的栏栅，从山顶俯视断崖下壮阔如画的风光。
惊涛拍岸，浪花似雪，巨龙在天空穿梭，巍嵯金宫宫顶在他背後直插云霄。
「今天天气不错。」
「陛下今日的决定会不会太过仓促？」白龙法特对路易说。「三界和平盟约已经执行了一千年，随意反悔，人皇想必不肯干休。」
路易侧着头看他，反问。「反悔？难道我没有依约一再迎娶人族公主吗？」
似是没想到他会直接反驳，法特不由得怔了怔。
「但是……我们与人族向来友好，陛下何必蓄意破坏？」
语气若在其他国度肯定算得上冒犯，但龙族的规矩向来宽容，路易也只是不冷不热地说。「我的确曾经以善意对待他们，甚至邀请他们进入我的领土，与我的子民相处。」
法特咽一咽喉头，犹疑道。「陛下，或者我们可以重新商讨，争取更有利的条款……」
「我赞成陛下不再娶那些人族公主。」
另一位龙族长老梵达尔简单直接地打断了同伴的进言。
「这些年嫁来的公主哪一个配得上龙神之子，我们的陛下？如果她们带来陛下的正统继承人我都不敢说话，然而千年以来，那些公主连鸡蛋也下不出一只！」
梵达尔浑身挂满彩色的珠宝，金银宝石随着他的说话一颤一颤的，十分夺目。
「那是另一回事，我们向来子嗣艰难。陛下年青力壮，迟早会有公主怀孕的。」
梵特尔不屑地啍道。「就凭人皇的血统？依我看，当年初代的丹妮丝公主能够怀孕，多半是靠精灵女皇的血统，陛下还是应该迎娶一位精灵公主。」
「大家都知道精灵女皇只剩下一位王子，就算她有女儿，你猜精灵女皇还肯将公主嫁过来吗？」法特忍不住翻一翻白眼。「你别忘记丹妮丝公主的下场！」
事实上当年人皇与精灵女皇之女丹妮丝的下场如何，他们都十分清楚，梵特尔一时哑然，法特一边摇头叹气，一边说。「当年丹妮丝公主死在婚礼上，精灵女皇与人皇向我们宣战，後来好不容易停战，签定三界和平盟约，盟约一旦失效，我们随时再与人类和精灵开战，生灵涂炭，岂是陛下所愿。」
「就凭那些凡人？还是凭人皇那个老不死？」梵达尔不以为然地哼了哼。「人类的法圣能勉强能活一千年已经是奇蹟了，人皇拿什麽和我们开战？」
「精灵呢？难道你忘记了他们？精灵女皇与人皇曾经热恋，分开後也一直与他同仇敌忾！何况她心里说不定还在记恨菲利斯殿下呢！」
「我们是最强大勇敢的龙族，怎麽会怕那些精灵？如果不是菲利斯殿下失控，陛下因为他身受重创，我们当年岂落於下风？」
一直悠闲地听着两个属下争吵的路易把身子转了过来。
「梵达尔！」
争执声兀然而止，充满空气的压力，令一滴汗水从梵达尔的额角滑下。
「抱歉！陛下，我不是有心的。」他倏然醒悟，偷偷看着路易的脸色垂头道歉。
倒是一直存存在感不强的大长老卡特尔再次张开嘴巴。
「陛下，我有个问题想问。」
路易点点头。「请说吧！」
「陛下，我想知道……」卡特尔看上去比起过去更加衰老，外貌大约是人类七、八十岁的年纪，头发花白，身形矮小，手上的法杖比他佝偻的身形更高，动作说话也慢条斯理，颤颤抖抖。「你……是不是打算释放银龙皇？」
精光从他看似混浊的眼珠中闪过，路易看着他，静了很久，才肯定地点头。
「是！」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场的三个长老同时脸色丕变，最没机心的梵达尔忍不住惊呼。
「龙神在上啊！那个屠戳者！」
几乎在声音落下的同时，路易便发出警告。
「梵达尔长老，慎言！」
厉光在他眼中一闪而过，围着梵达尔脚边的石砖突然分崩离析，被切开成骰子大小的立方体在半空浮起。
眨眼间，他便失去立足之地，踉跄向後，身上的宝石撒了一地。
法特看不过眼，插口说。「陛下，梵达尔长老一时失言，请你不要怪罪。」
路易点点头。「我知道。」
他答得那麽理所当然，法特眼角扫过被切成小方块的地砖，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他是大长老卡特尔的侄儿，求助的眼神很自然地向卡特尔看过去。
卡特尔的眼色沉了沉，问。「陛下，囚禁银龙皇是我们五位长老与你一致的决定……你可记得他在一千年前做的杀孽？龙皇后的性命，还有她肚里无法出生的皇子。」
「未来的龙皇后。」路易提醒他。「当时婚礼还未完成，也永远无法完成了。」
「好吧……未来龙皇后……」卡特尔慢慢踏前，停在刚才梵达尔站过的地方，手上的法杖猛然往地面重搥，顶端的红宝石瞬间射出晶莹的红光。
散开的小方块像积木一块一块回归原位，转眼间地面便回复光滑，仅留下纵横交错的痕迹。
路易冷眼看着他的所为。
刻意展示力量的同时，卡特尔亦步步进逼。
「陛下不承认丹妮丝公主为龙后想当然有自己的道理，但陛下断不能否认她怀着龙族万众期待的皇子。陛下若果一意孤行要释放杀害皇子的凶手，那我反对！我相信所有龙族都会反对！」
路易瞧见法特和梵特尔附和点头，一股怒火在腹中暗地翻腾。
「什麽皇子？龙族只有一个皇子，是我的皇弟菲利斯。」
卡特尔老眉一皱。「陛下难道要否认自己的骨肉？你应该记得银龙皇根本不是龙神之子，他只是贝瑟芬的私生子。」
「他是我的皇弟！」提起几千年前的往事，路易终於按捺不住动怒，他吸一口气，嗓子倏地沉了下去。「菲利斯的身份是父亲亲口承诺的！你敢反对龙神？」
「我当然不敢反对龙神！」卡特尔毕竟已经侍奉他们父子两代上万年，面对路易的怒气，非但没有露出畏色，反而据理力争起来。
「龙神赐菲利斯银龙皇身份的时候我亲身在场，龙神答应的时候他只是一枚死蛋，那里想到他会活过来呢？他的身份大可以说是贝瑟芬欺骗逼迫来的，而且就凭他在一千前杀害的，就算龙神在此，只怕也饶不得他！」
路易厉喝止。「闭嘴！一千年前的事根本不是他想的，甚至不能够算是他做的！」
他放在栏栅上的双手不受控制地收紧，将金刚石造的栏栅捏得吱吱作响。
「我已经囚禁了他一千年！一千年！你们到底要怎样才满意？」
风起云涌，巨龙的影子笼罩天空，遮天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