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成虎最後没说什麽，只低声道了句谢谢，便一个人上了二楼。
一连好几天成虎都没去晨跑，连三餐都是肖安生端着上楼的，一个人不知道对着电脑在弄些什麽，肖安生没问，听着楼上的声响，就知道虎哥今晚大概又要熬夜了。
直到有天成虎喊住了人。
「要不要和我去看看那个小女孩？」
几个小时的车程，他们就到了市立医院的门口，成虎熟门熟路的进去，带着人往小女孩的病房走。
小女孩叫唐苹，肖安生刚刚在车上看过资料，有着婴儿肥的小孩儿紮着两股辫，穿着小洋装拍照的模样圆润可爱。
但他们到病房时却是一片空荡，询问了护理站的人员才知道，小女孩被带去做检查，因为直到了现在，唐苹还是没有想要开口的意思，是心病，主治医师也束手无策。
因为成虎之前来过一段时间，所以护理师也很放心让人在病房守着。而肖安生也在这时看了一下四周，非常乾净，乾净到像是没有人在这。
肖安生总觉得小孩子住院，身旁就算没有玩偶，总会有点玩具糖果之类的小玩意儿，但小唐苹什麽也没有，空旷的连一般大人的病房都不如，只有微皱的被子彰显这间病房还有人在。
他有点心疼，为了这个素不相识的小女孩。他走上前，却发现被子下露出了一角东西，那是一张照片。
上头印着一家三口和睦美满的模样，穿着白西装的爸爸，和一身端庄礼服的妈妈，一只手扶着肚子，另一只环住他们精心打扮的小公主，任何人一看都会会心一笑，因为幸福会感染。
肖安生鼻头一酸，默默的把照片放了回去，这是小女孩的回忆，他不敢动。
而成虎在一旁看着，不管看几次，都觉得心肺如同被火灼烧着疼痛。
唐苹很快就回来了，小小的身影推着点滴架，後头的护理人员跟着，但两人却没有交谈－－应该说大人努力的想让小女孩开口，唐苹却拒之门外。
成虎说要来看小孩，并非要从中得到什麽资讯，事实上唐苹现在连和人交流都不肯，而成虎也不可能揭开对方仍旧狰狞的伤口去得到证据，那样太残忍。
他也一段时间没来了，实在是放心不下，哪怕知道自己这样做是无用功，他还是想让唐苹知道世界上仍旧有温暖存在。
肖安生却是被小女孩的模样弄的怔然，柔软的婴儿肥消了下去，裸露在外的手臂还有几道疤痕，面无表情的让人心疼。
谁知道小女孩迳自回到病房，看到的第一眼不是床上的照片，也不是一旁的成虎，而是看着肖安生，呆愣了几几秒就哭了出来，毫无声响的流泪。
肖安生吓了一大跳，也不管是不是第一次见面，蹲下身轻拍着对方的背，小心翼翼的就怕把唐苹弄疼了不舒服。
小姑娘原本无声抽泣着，被这样一哄反而哭出声来，肖安生更加不知所措，嘴里轻声哄着，从口袋摸出了几颗糖果给孩子。
唐苹整个人埋在肖安生怀里，他怕弄到点滴，动也不敢动，只得更加细声安抚，谁知道怀里却传来啜泣的一声妈妈。
肖安生当下就僵住了，虽然唐苹的声音被盖住，听起来有些模糊，但把人抱在怀里的肖安生可是一清二楚。
他有点无助，求救的眼神投向一旁的成虎。
成虎却很震惊，这是唐苹出事後第一次愿意开口，於是他凑过去一起哄小孩，却发现小唐苹看到他靠过来，一脸害怕的肖安生的怀里缩了缩，顿时觉得有点难过。
两人一顿好哄，唐苹才停住了眼泪。
说实话，肖安生跟唐苹妈妈长的并不像，顶多就是身高差不多，垂下眼帘那副清秀的样子有几分相似而已，但仅仅这些，也足够让小女孩怀念。
肖安生和成虎对视了一眼，见到这副模样，也明白唐苹还是知道她的家人不在了，每天去地下一楼，也只是去寻找一个慰藉和希望，总觉得父母总有一天会跟她说「没事了，爸爸妈妈都在。」
轻手轻脚的把小女孩抱回床上，肖安生去洗手间拧了条毛巾，细细的帮唐苹擦起了脸，而小女孩也乖乖的任由他动作，只是拉紧肖安生的衣摆，深怕这个人跑掉。
「小唐苹有想要做什麽吗？」肖安生问，他本来就不是会照顾小孩的性格，如果要带动跳之类的，这可就为难他了。
「糖糖。」唐苹说，见肖安生一脸茫然，又再重复了一次。
「糖糖有想要做什麽吗？」意会到小女孩的意思，肖安生从善如流。
「想听故事，想哥哥哄我睡觉。」唐苹小小声的说，停下眼泪之後她知道这人不是她的妈妈，长相不是、味道不是、怀抱也不是。但第一眼的印象深刻，她也不自觉得对这个青年抱有淡淡的好感，哪怕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肖安生见小女孩眼神，心一下子就软了，别说讲故事哄入睡了，要肖安生直接演给唐苹看都不是问题。
但虽然自信满满，肖安生的故事讲的却很烂，乾巴巴的，一点趣味性都没有，成虎在旁边都想要抢过这项工作。也就唐苹听得下去，到关键处还会眼睛张得大大的，一脸赶快说赶快说的表情，
肖安生讲了好几个，也不知道唐苹什麽时候睡着的，闭着眼睛安详的像个小天使。
肖安生轻轻把手指从唐苹抓着的掌心抽出，帮小女孩盖好被子之後，便使了个眼神和成虎到外头去。
「我有点讶异。」成虎说。
他这几天一直在找相关资料，想试图找到一点蛛丝马迹，但少了警察的权限，要找什麽总没那麽详尽。於是他想到了小唐苹。
并不是要从小孩子嘴里问出什麽，只是隔了几个月，他也很久没有来医院了，想着是自己搭档从中做梗，对於唐苹，终究是於心不忍。
「该讶异的是我吧。」肖安生说，他活了二十四年来，没对象没小孩，倒是先被人喊了声妈妈，心里那感受复杂得很。
成虎失笑，想到刚刚肖安生那脸被雷劈到的表情，要不是顾忌小女孩在，说不定当下又要崩溃了。
「不过也好啦，被叫一声妈妈能够让小孩子敞开心房，不亏。」肖安声说，虽然觉得自己还没当爸就先当妈的感觉十分微妙，但小孩子愿意开口就是件好事。
两人又讲了一会话，成虎说他这几天还有事情要找朋友，看肖安生要不要提早回去，而肖安生听完略略思索了一下，提了个建议。
「还是我们在附近找个地方先住着？我也可以再来找糖糖。」
成虎是真讶异了，他本来有想要问肖安生要不要多留几天，但一来是他知道这本就不是肖安生该负责的，二来也是太过麻烦人。没想到倒是肖安生先提了出来。
肖安生想的简单许多，阿嬷还要一阵子才会回来，杂货店也没有业绩压力。在家也没事，不如陪着孩子让她早点走出来，也能够帮虎哥分担一下事情。他实在是被这几天的成虎吓到了，一脸心事重重，眼睛还充满着血丝。
两个人达成了协议，直接在附近找了家旅馆住着，有过上次同睡一床的经验，肖安生倒是对同床没什麽抗拒，就是成虎从入住开始就担心自己手脚不安分。
两人本就是轻装出来，这次也不知道会待上几天，瞧着时间还早，便去了附近的夜市买几件换洗衣物。
肩并肩的走着，男人的衣服好买，又是夏天，短袖短裤就能解决了，剩下的时间还能吃晚饭兼消食。
肖安生和成虎一人一串猪血糕，手上还挂着印度拉茶和地瓜球，不管来几次，还是觉得台湾夜市真的很棒啊，就是近几年的摊子重覆性高了些，但对於这种一次可以吃到很多东西的人来说，这点根本不成问题，肖安生很满意。
成虎则提着两人的衣服，另一只还拿着肖安生刚刚买的鸡蛋糕，不知道为什麽，他已经对这人的食量习惯了，刚刚说要买鸡蛋糕的时候还因为肖安生说要吃小份的而讶异了一下。
「虎哥虎哥，那边有在卖章鱼烧！」肖安生一脸发现新大陆的语气。
……是他多想了。
夜市很大，里头小巷杂，摊贩自然也跟着多了起来。成虎和肖安生排着据说是很有名的炭烤杏鲍菇，队伍的尾端还排到了隔壁摊贩去了。
「虎哥你一定要试试看，这家可好吃了！」肖安生极力推荐，特别是快要轮到他们了，杏鲍菇的味道扑面而来，馋的肖安生直盯着烤架。
成虎没说话，还努力吃着刚刚肖安生分给他的小吃。
但变故只在一瞬间，肖安生兴高采烈的准备点餐，旁边就有人伸手抓住了他，语气又惊又喜的。
「安生？」
还能是谁？听到声音肖安生不用回头都知道是他那个死不要脸的前男友，不过不重要，他面不改色的和老板要了个椒盐口味，大份的。
「肖安生！」男人是真急了，扯着肖安生的力道更大。
「放开他。」成虎沉下声说，抓住男人的手腕一用力，疼的让人松开手。
「你是谁？」男人警惕，他刚刚并没有注意到成虎，只以为是排队的客人。
肖安生总算等到他的杏鲍菇，看着後头大排长龙的队伍，还有路旁的游客们，实在没兴趣上爆料公社，拉着成虎就往外走，而前男友也跟在後头，像鞋底黏着的口香糖，甩也甩不掉。
他们走到夜市外围，离捷运站有段距离，哪怕现在是假日也没几个人经过这里，三个人站在骑楼下对峙着，也不显眼。
「好了，你要说什麽？」肖安生瞥了前男友一眼，若说他以前还对这个人有感情，但劈腿後一字一句都是为自己的开脱，肖安生也差不多看清这个人，也对这个人失望了。
前男友倒是对肖安生的冷淡不以为意，以为自己还有机会重来，抓着肖安生的手就想滔滔不绝的表达自己的爱意。
「别动手动脚。」成虎手脚很快，一下子就抓住了人。
前男友不满了，他本来在这里遇到肖安生就觉得是缘分，见人有愿意交流的打算，谁知道三番两次的被眼前的大汉阻挠。
「我是他男朋友，你管得着？」前男友毫不客气的说，虽然眼前的人长的凶狠，但一怂不就掉面子了？
「前男友，你管不着谢谢。」肖安生说，嘴里嚼着杏鲍菇，内心却思索以前到底是怎麽看上这个蠢货的。
可见长的帅没用，脑子还是立足的根本。
「我以为我们没分手。」前男友说，满脸不可置信。
「我也以为我说的很清楚了，我们没可能了，在你劈腿时怎麽不想想你还有个男朋友？」肖安生说，目光冷淡。
前男友又气又急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是真的爱肖安生啊，他怎麽能因为一次出轨就对自己全盘否认，连他们在一起的时光都舍弃了！
前男友看着肖安生继续吃着东西，肖安生的眼里早没有当初交往时的感情，又移开视线看了旁边宛如守护神一样的成虎，像是察觉什麽似的，指着成虎就是一顿骂。
「我劈腿？那这个男的又是谁？我以前可没看过他，不要说你离开才几个月又交男朋友了？！」前男友质问，觉得好像抓到了事情的真相，肖安生这麽一个难摀热的人，他当初可不也是追了好久才追上？
肖安生倒是被对方的说词给弄傻了，想说他跟虎哥才不是这种关系，然後又想了想他们到底是什麽关系，同吃同住的，还能够一起出游……总觉得哪个答案说出去都越抹越黑。
前男友像是抓到了把柄，这几年肖安生身旁有谁他能不知道？这个男人看也没看过，肯定是最近才认识的，说不定还好上一段时间，看肖安生愣在那一句
话也说不出来就知道了不是吗？
一个苦恼要怎麽解释，另一个则沾沾自喜找到真相，而另一个当事者想了想，握住肖安生的手，十指交扣的在前男友面前举起，宣示着主权。
「你能劈腿，还不许别人交新男朋友了？」成虎说，目光不善的上下打量起对方。
肖安生只觉得自己一口杏鲍菇都要被噎住了。
－－
成虎：你想怎麽解释我们的关系？
肖安生：可以同吃同睡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