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式球鞋在体育馆内的木质地板刮出声响，怀念的哨音、喊声、汗水的气味，令亦凡会心一笑忘情地望着球队的练习，转眼间已经下午五点，队伍结束解散後亦凡才感受到自己麻木的屁股只好默默站起准备离开。
「同学，等一下。」刚带领着队伍的教练唤了亦凡一声。
「你从两点就一直看着我们练球。怎麽了？你想加入篮球队吗？」女教练亲切地问道。
「嗯。」亦凡内心激动但却不知怎麽表达地只能猛点头。
「嗯…你会三步上篮吗？打几球让我看看。」温柔的嗓音亲切地邀请着亦凡。
亦凡拿着球将自己所知道的篮球技巧毫无保留地展现，灵巧的步伐、流畅的运球以及极好的协调性、爆发力，令人眼睛为之一亮。
「你是一年三班的，你叫黄亦凡，是吗？」女教练看着亦凡制服上的学号及姓名用随身携带的笔抄写在了掌心上。
「你以前有参加过球队吗？」女教练问着。
「嗯。以前在美国有打校队。」亦凡紧张地回答。
「嗯嗯，很好很好，我明天去跟你们导师讲一下看能不能让你参加篮球队。」女教练摸着亦凡的头赞许道。
「谢谢教练。」亦凡喜出望外地大叫。
「对了，我姓张，叫美龄，也是你们的训导主任。你可以叫我教练或主任都可以。你之前在美国打过球，所以你是转学生吗？」美龄好奇地问。
「对。」亦凡回答夹杂着兴奋的心情。
「转学生要适应新环境很不容易哦！加油罗！明天见。」美龄拍拍亦凡的肩并给予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後走出体育馆。
亦凡掩不住喜悦地在偌大的室内又叫又跳彷佛今日的地球是为她而转动。
早自习的钟声响起，亦凡意兴阑珊地将扫把放入橱柜，并拿起铁尺将思瑜桌上乱舞的立可白字样全数刮除，亮褐色的洁净桌面终於展现，与走回教室的思瑜不约而同地相视而笑。
「黄亦凡，班导叫你去找她。」班长在门口大喊着。
觉得有些莫名的亦凡疑惑地与思瑜对望两眼只好无奈走向办公室。
「亦凡，坐吧！听说你昨天去看了篮球队练习而且也想入队，是吗？」导师认真地询问道。
「嗯。」亦凡的心脏开始忐忑地跳着。
「主任说你打得不错。」导师与身旁的美龄交换了一下眼神。
「你想加入球队老师不反对，可是呢，你的成绩实在是太差了，上一次段考除了英文之外其他都不及格。唉！所以呢！老师有个条件，下次段考你必须每一科都及格。」导师严厉地说着。
「每一科，天啊！」亦凡面有难色地回答。
「对，每一科。老师知道美国学校教的东西跟这里差很多但这就表示你也必须在功课上下更多工夫才行。」导师振振有词继续说着。
「这是加入球队的同意书，需要主任、我跟家长的签名，主任已经签了，再来就要看你够不够努力念书罗！」故意在亦凡眼前晃着同意书，导师露出了奸诈的笑容。
黄昏时分，漆黑地乌鸦穿越天空发出扰人的鸣叫刺入耳内，亦凡急躁地拍着球绕着篮球场，在篮球架底下的思瑜有些担心地望着。
「所以老师说下次段考你要全科及格才能加入球队？」思瑜问着。
「对啊！烦死了！每一科耶！国文这麽难我是要怎麽考啊？」亦凡全力将球砸向前方地板。
眼神有些绝望地看着高高弹起地球，即便自己用尽全力使其看似将要冲破金黄的天但不可抗力地终有落下的一刻，思瑜站起不慌不忙地承接了亦凡的暴躁。
「每一科都要及格，不难吧！」思瑜说着便转身缓缓将球举起，投入篮框。
暗红的圆从篮网落下思瑜学着亦凡别手别脚地运着球再将球投出，这一刻亦凡似乎想到了什麽。
「欸，思瑜，跟我一起加入篮球队吧！」亦凡眼神猛然闪起亮光盯着思瑜说。
「什麽？我又不会打篮球。」被亦凡的发言惊吓，思瑜一阵慌乱。
「我可以教你啊！你教我功课，我教你打篮球，然後我们一起加入篮球队，一定会很好玩的。」亦凡兴奋地喊着。
「真的假的？你是认真的吗？」思瑜被亦凡的雀跃扰得一阵头疼。
「当然是真的啊！这样我们每天放学都可以在一起，你也不用怕班上那些人趁你落单的时候欺负你了。」亦凡笑着说。
「嗯…这样听起来…好像不错…吧？」思瑜犹豫着默默说道。
「那就这样决定啦！事不宜迟，今天先教三步上篮，开始。」亦凡爽朗地大喊着。
「喂喂！什麽啦？」思瑜手如无措地大叫。
走入房间宜人的香气扑鼻，填饱肚子冲洗完毕後疲倦的身体彷佛被床铺的引力吸引，思瑜一个劲地倒下却感到全身无比的酸疼。
「呜…从头到脚都好酸哦！今天不知道做了几次上篮跟投球。」思瑜缓缓抬起发抖的胳膊透过手指间的缝隙望着天花板。
「亦凡那家伙会写我今天给她的参考书吗？」思瑜冥想着缓缓闭上眼。
「一定会的，因为她是这麽想加入篮球队啊！」嘴角扬起微笑，思瑜逐渐被梦境招唤。
在魔鬼训练下思瑜顺利地通过了篮球队的面试，如火如荼展开的是一决生死的段考。亦凡一改往日的懒散，在每节下课紧抓国文课本猛背或是拼命地与其他科目搏斗，最终成绩单发下，结果使全班跌破眼镜。
「亦凡，老师真的对你刮目相看了，这次竟然考了全班第十名。来，照约定同意书带回去家长签章後交给老师，下礼拜就可以开始跟篮球队一起练习罗！」导师满意的目光投射向黑眼圈泛滥的亦凡。
「家长签章…好，谢谢老师。」亦凡捧着同意书嘟囔道。
关上厚重的家门亦凡打了声招呼迎来的是冷清的回音，高级的瓷砖地板光亮冰冷，崭新雅致的书柜摆放着一本本商业书籍亦或是艰涩的科学用书，液晶大萤幕吊挂在墙上，两旁音响附加着昂贵的重低音喇叭，纯手工制地毯不时散发出保养液特有的化学香气。
亦凡进入空荡的浴室洗去全身疲惫後，战战兢兢地拿着成绩单与同意书走向客厅，午夜的钟声尚未响起，坐躺在皮质沙发上的女人捧着高脚杯晃了晃浓郁的红色液体并将它一饮而尽。
「妈妈，我有东西要给你看。」亦凡小声地说并钻入沙发轻靠着女人。
女人望着亦凡的眼神有些迷离，微笑地将她揽入怀中。
「哇！这次段考你考全班第十名耶！很棒哦！」女人语气惊讶却不忘再将红酒斟满。
「还有这个…」亦凡递给女人另一纸张。
「『篮球队入队同意书』喔！亦凡，你知道你爸爸绝对不会同意的。」女人啜了一口酒眼神无奈地看向满脸悲伤的孩子。
「妈妈，拜托，我保证我会念书也会乖乖的，我真的很想继续打篮球。」亦凡乞求着女人，眼眶含着泪水。
「唉！真拿你没办法。」女人叹了口气将杯中物饮尽并在纸上签下名。
「谢谢妈妈。」亦凡露出最灿烂的笑容撒娇地用力环抱住女人。
夜里，家门再度开启，男人带着倦容及烦躁，粗暴地踏入玄关将领带与亮黑西装外套随手一丢筋疲力尽地跌坐在沙发，瞥了一眼对面位置蜷缩着的女人，女人的面庞已不再有光泽反倒刻着一道道深沉的冷漠。
「你回来了。」女人说道好似例行公事。
「嗯。」男人应声。
「工作怎麽样？」女人面无表情地问。
「还行，这次企划应该可以顺利完成。」男人简短地答。
两人沉默许久，男人拿起茶几上的玻璃杯替自己倒了一杯麦卡伦。
「亦凡这次段考考了全班第十名。」女人望着澄澈的麦酒默默地说道。
「呿！第十名，还真烂。」男人轻蔑地笑了笑。
「然後她说想参加学校篮球队。」女人不理会继续说着。
「我不准，你不要再让她去做一些有的没有的，那些对她以後有帮助吗？尤其是篮球，只会拿着球跑来跑去以後是可以有什麽出息？现在她上国中了不要在像国小一样放任她了。」男人愤怒地说道。
「你就让她做她想做的事，不好吗？」女人生气反驳。
「我是为她好，哪像你根本没有好好教她，考什麽第十名这种烂成绩。」男人将桌上的成绩单拿起狠摔在桌上。
「你敢说我没有好好教她？至少我每天都会回家，哪像你一天到头往外跑，谁知道又去找谁了？我上次在你手机上看到宾馆的订房记录，说啊！你跟那女人是不是又好上了？」歇斯底里的吼声回荡在客厅彷佛将要穿透墙壁。
「闭嘴！不要在跟我翻旧帐了，我跟她早就没关系了，你别像个偷窥狂一样整天就只会找我的碴！」男人将玻璃杯摔在墙上更用力的回吼。
狂暴的争吵还在继续透过回廊的缝隙钻入亦凡的耳朵，恐惧害怕地起身，亦凡从书包中拿起那张得来不易的同意书迅速将自己用棉被罩住全身并紧紧将纸张保护在胸前。凶狠的话语一字一句如针刺般扎在亦凡幼小无力的心上，颤抖间亦凡只能祈祷自己的努力与心之所向不会被轻易地剥夺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