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笼罩着街道静谧的巷口传来老旧摩托车的嘎嘎声划破凝滞的空气，佳甄无神地转动油门载着後座的亦凡回到本是温暖的小店，而今，映入眼帘的尽是心碎。
「明天再收吧！累了。」佳甄沙哑地说道。
无力似地跌坐在椅上，佳甄抱着头依然不愿相信昨日接到的噩耗，然而在医院里望见加护病房中插着冰冷管子的国雄，佳甄除了哭泣外以无法再有任何的反应。
更糟的是，被小货车撞上的年轻人也不幸地断了腿，全身更是严重擦伤，虽没生命危险但佳甄已被悲伤忧虑满溢的心，顿时又多了层层的罪恶感。
一边焦急地等待国雄的紧急手术一边不得不收住眼泪向年轻人的父母赔罪，一整天的精神焦虑所换来的却是丈夫尚未脱离危险的消息。
筋疲力尽无法言语，佳甄试着用力张开哭肿的双眼拖着疲惫拉下铁门。
顾不得左脚的肿痛，亦凡一跛一跛地走向佳甄努力表现出一丝乐观。
「伯母，之後白天我也会帮忙的。」亦凡竭尽气力道出脑海中唯一有助於困境的办法。
佳甄先是挣扎而停顿片刻，眼眸满是亏欠与悲伤地点点头。
双臂撑着阶梯扶手单脚往上跳跃，用洁白绷带紧紧紥起固定的脚踝因一整天的奔波而变为灰黑色，勉强跛行进入房间，亦凡缓缓陷入床舖中闭上双眼。
倏地，国雄千疮百孔的身躯闪过，眼前的医疗仪器滴答滴答，彷佛是某种不祥的乐音，来自不安的潜意识，那可怕冰冷的机器长声将亦凡冷不防地吓醒。
「呼呼……」亦凡捂着自己的胸口试图平息不安。
在无助迷茫之际，亦凡无力地搜索着球袋将早已耗尽电力的手机重新接上，望见数通的未接来电，颤抖地指头按下回播。
「亦凡吗？你到底去哪里了？为什麽今天不来学校没有跟我说！我到店里找你店也没开！电话也不通！你的脚有再去看医生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啊！」电话那头传来一连串的着急。
「抱歉小雅，我今天一整天都在医院里，手机没电了也没时间充电。」亦凡乾涩的嗓音中传出一丝苦痛。
「一整天在医院？你去看扭伤吗？」雅婷缓下语调。
「不是，是因为我伯父，他……出车祸了……」亦凡咽了一口颤抖说道。
「怎麽会……很严重吗？」心中震惊，雅婷小心翼翼地问。
「医生说这几天是关键期，如果他没办法自己醒来就……」亦凡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一时想不出安慰的话语，通话中形成了沉默。
「明天……会来学校吗？还是……」雅婷好不容易迸出语句。
「抱歉小雅，明天我必须留在店里帮忙。」亦凡默默说道。
「帮忙？可是你的脚……」雅婷参杂着担心与忧虑。
「对不起……小雅我一定得这样做。」亦凡克制着难过说道。
「但……」雅婷立刻试图劝说。
没有共识的交谈继续着，亦凡无力地倒入床褥听着雅婷的只字片语回荡在耳际，任由残酷的命运摆布。
朝阳升起透入窗隙，蓝天依旧明亮美丽，听闻消息後失眠一夜，雅婷整日挂心着亦凡就连斜落在衣裳上的昏黄都嫌下降得缓慢，在暮色中坐上车，雅婷不让忧虑满溢启程转往平日路径的反方向。
厅堂内食客满座，在厨房穿插的两人除了点单外鲜少有交谈，当熟客得知国雄的危情都抱以最诚挚的祝福，而佳甄也会收敛起忧伤表示感谢。
亦凡在火炉前微微踮起左脚才得以舒缓不时传来地阵痛，然而这皮肉伤总会慢慢痊癒但即便努力地不去想，或许在那限时探望的危险病房里便是国雄身体停摆的地方。
想到这里亦凡呼吸又再度加快，五脏六腑不自禁地抽搐着。
「亦凡，我们先去看你伯父吧！剩下的回来再收。」佳甄提了一大袋礼品说道。
「嗯。」亦凡望着礼盒默默点头。
两人拉下铁门，跨上破旧摩托车噗噗作响。
「亦凡！」对街传来熟悉的喊声。
两人沿着视线探过，雅婷慌忙地扫过左右的来车後跑向机车龙头前。
「伯母您好，我是亦凡的教练上次我们有见过一次面。」雅婷看着佳甄憔悴的神情礼貌温和地轻轻鞠躬。
「是教练啊，您好。我们现在有事情要去医院一趟，不好意思，现在可能没办法招呼您。」佳甄点点头回礼。
「不是的，其实亦凡昨天已经跟我说了伯父的情形，不知道我是否也能也去探望呢？还有我也非常担心亦凡脚踝的伤势，也许我能顺便带她去看诊。」雅婷斟酌着自己的话语。
佳甄默默看了亦凡示意，勉强从後座的皮椅滑下，亦凡一拐一拐地与雅婷走向小蓝中古车。
「脚还很痛吧……」雅婷不舍地看着别向窗外的亦凡。
亦凡轻吐了一口气，努力忍着自己的情绪咬着嘴唇将脆弱哽在喉内，眼光迷离闪烁地回望雅婷。
「我明白伯父的情况，但你也受伤了，为什麽又要这麽逞强呢……」雅婷轻抚亦凡有些苍白的面容。
小蓝中古驶过两人曾并肩谈心的河堤，对岸路灯点燃照亮暗夜，染的河面波光粼粼。
「因为我必须这麽做。」亦凡苦涩地说。
覆上雅婷温柔的手轻轻将脸庞抽离，抹灭自己所有的依赖。
倘若连伪装的坚强都无法穿上又如何支撑身陷泥淖中拼搏的所爱之人。
亦凡假装冷静地望向前方，似懂非懂的雅婷并无再度叨念，只是手指静静轻扣那藏不住的颤抖。
偌大的医院中刺鼻药水味四处飘散，雅婷回想起方才第一次进入加护病房的景象心中慑地害怕，并不是因为国雄身上密麻连结的生命管线而是意识到死亡的一步之遥，在眼前坦露无疑。
「医生开得药还有复健治疗记得都要完成，好吗？」雅婷与亦凡从复健诊间走出，脚步停在领药柜台前。
「嗯。」亦凡点点头。
「亦凡，你知道只要你有什麽困难都可以跟我说。」雅婷认真地望着亦凡道。
「嗯。」亦凡继续点头。
原本肿痛的脚踝在重新包紮与治疗下舒缓许多，亦凡轻轻支撑着自己与雅婷步出医院，口中每个看似敷衍的简短应答其实都是深怕内心涌动的悲伤就此脱口而出。
「我相信伯父一定会撑过去并且好起来的，所以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这礼拜你就先养伤，下礼拜我们再跟伯母一起商量学校跟球队的事，好吗？」雅婷站在车门前心疼地看着亦凡。
「嗯。」亦凡依旧点头回应。
为了让雅婷减轻担忧亦凡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目送小蓝车离去。
从电梯中跛行走出，来到一处病房前，亦凡欲敲门进入却听到悲伤的语调掺着忧愁透出。
亦凡咽了一口，悄悄转开把手轻声步入却看见佳甄不管面前的夫妇阻拦而双膝跪地。
「真的很抱歉，我丈夫害得您们的孩子受了这麽严重的伤，真是对不起。我代替他向您们道歉。」佳甄诚心诚意地说着。
「这是要给您们的赔礼，还有不管赔偿金多少我们都会尽力赔给您们的。」佳甄将头磕下诉说着歉意。8
眼前的夫妇赶忙将佳甄扶起，三人被这起意外催残着内心，而亦凡不忍直视，踉跄跌坐在墙後，迎面而来的即是巨大的不安，亦凡抱着头无助地被烦恼占据，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