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連載】關於我們寫小說的理由 — 第三章 瑞米·吉爾斯的場合(2)

正文 【連載】關於我們寫小說的理由 — 第三章 瑞米·吉爾斯的場合(2)

我转过头。

一个男人坐在地面上,他旁边有个巨大的行李箱。穿着风衣外套的男人有着精致的五官和一头白金色长发。他的骨架太瘦,让整体来说有种妖艳般的美丽。

男人和我视线对上,然後展开一个笑容:「薇薇安,你好。」

第一个想法是我得报警。第二个想法是这和我记忆中接待客人的印象并不一样。第三个想法,该死,我忘了锁门。

「真他妈好久不见了,啊,不是,我们没见过。等你酒醒的时间可真长,马杜尔都回来了。应该说已经早上了。」男人一边笑一边走过来,然後伸出手:「初次见面,我是瑞米,瑞米·吉尔斯。」

「……呃,薇薇安·佛莫尔。」我有点意识不清,要是凯西在这里一定会指责我怎麽可以毫无防备的在别人家睡着,但我身上还裹着毯子,看起来完全没被动到一根寒毛。

宿醉的感觉依旧还在,我一边爬起来,一边再次看向那个自称瑞米的男人。

「……咳,抱歉失态了,马杜尔在哪里?」我决定先找个了解状况的人问清楚,顺带嘲笑他选电影的品味。

「他在洗澡。」瑞米在我旁边坐下,他的举止行为像个不懂礼节的高中生,但却也散发着某种吸引人的特质。

好,我应该先道歉:「……昨天晚上真不好意思,我好像喝酒喝到睡着了,你是自己直接进来的吗?」

「嗯哼。」他依旧微笑着:「因为门没锁,我还看到了桌上的纸条,所以就来了,我帮你盖毯子,然後等马杜尔回来。现在已经早上了,多麽美好的早晨对吧?」

瑞米讲话的音域很高,甚至有种他在用假声说话的错觉,他说的很快,单字的尾音和下一个的首音都卷在一起。

「……好,美好的早晨。」我喃喃自语:「你是从哪里来的?」

「奥兰多,我家在那里开农场,养羊养牛有的没的,最近我爸妈准备要转型成民宿,当我接到讯息的时候在住院,所以才迟了一点来。」他耸耸肩。

我还在思考该接什麽话,但随後就听见了冲水以及开门的声音,我看见马杜尔从浴室的方向走出来,他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相当开心的看向我们两个:「早安。」

「……嗯。」我含糊一声,接着又开口:「现在,你给我好好解释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事情的起源得回溯到一个月之前,那个时候马杜尔决定要找到我们所有人,所以他在大家小时候注册的电子信箱投了信,关於这点我不敢苟同,虽然我父亲的电子邮件可以用十年以上,但我却常常忘记密码导致一直重办。

而瑞米这个奇葩说他真的有收到那封信件,接着,联络上的他们两个便开始敲定时间(而瑞米巧妙地避开他是为何住院的话题),刚好就选在这个礼拜见面,结论是瑞米会借住在马杜尔家一段时间,而我们可以好好重温过去的童年时光。

「时光个头啦。」我说:「我们明明就只是在网路上打屁哈拉而已!」

今天是美好星期六,照理来说我应该待在家里看看有没有什麽衣服可以让我晚上去夜店的时候穿,而不是在这里和两个大男人乾瞪眼,试图想出除了玩桌游以外有没有其他事情好做。

「话说,」瑞米在我成功梳理好自己,并且和马杜尔一齐坐定在沙发上时开口:「既然想把我们全部都找齐,就代表你们还想要大家继续一起写小说吗?」

我稍微愣了一下,接着便想起了最初见面的那个时候,马杜尔的答案是「一起背负班森的死亡」,仅仅如此,听起来有十分多的漏洞,像个中二病一般说着冠冕堂皇的理由,但实际上他仍这麽做了。

我看向坐在身旁的男人,然後对方回应了:「……应该不是。我希望的是我们可以……可以,就像薇薇安说的,一起聊聊天这样而已。」

瑞米停顿了几秒,然後问道:

「我说,你很边缘吗?」

气氛忽地沉默下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者是苏琪,这刚好可以给我一个离开尴尬现场的藉口,所以我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马杜尔他家的小窗台旁接电话:「喂喂,你打来的正好。」

「早安,薇薇安。」我可以想像苏琪不苟言笑的脸:「那麽,你们的『班森计画』进展得如何?」

这个名称是苏琪擅自取的,她对我和马杜尔的所作所为一直抱持着悲观且消极的看法,但是她对於我们两个要找人却又时常表现出关心的态度。

我想这是傲娇。

「很难说。」我回答,并且瞥了一眼客厅的现况:「基本上来说,我们都是陌生人,就好像我公司那个圣诞节企划找来每个部门的人,但大家根本互不认……」

我好像忘了什麽事情。

最佳员工候选人,加班,以及加班。

我快速讲了几句之後就挂断电话,然後立刻冲到客厅:「贾克希!载我去公司!」

马杜尔露出一个惊骇的表情看向我,好像我会这麽说简直就像中邪了一样。但事情十万火急,要是萝丝没有在会议上看到我,我不知道会不会又要多写好几篇文章当作处罚。

「薇薇安的工作是什麽啊?」瑞米抬起头问道,他的长发有些垂在眼前,在阳光折射下美的令人呆滞。

「玩美女人的呃……专栏作家。」我皱着眉头说道,而马杜尔则维持着同样表情把几乎是我专属的那顶安全帽递给我。

我十分习惯的扣好安全扣。好像又回到了前一个礼拜相处的时光,坐惯了汽车之後再回去骑摩托车也不会说太不适应。原先我也有一台,後来贱价卖给我其中一任男朋友,欸,往事不堪提起。

「你今天为什麽要加班啊。」马杜尔一边问道一边穿上他的外套,老实说他会如此轻易地答应让我挺讶异的。

所以我决定老实回答:「嗯,你知道,我被提名为最佳员工候选人,我们好几个部门的候选人要负责圣诞节的特刊企划,用披萨来比喻的话就是我们要想出一个新口味,而这个新口味必须卖的他妈的好,不是加薪就是被炒。」

接着,我看见瑞米的表情变了。

「玩美女人?」这个长相秀丽的男人朝我靠过来,我甚至看见他闪闪发亮的眼神:「你就是那个薇薇安?」

「……可以肯定的是我并没有很出名。」我吞了口口水回答:「应该说,我是我上司们当年圣诞节企划时找来的专栏作家,就是什麽『年轻世代的观点』,刚好那期大卖,我便顺理成章的来到这里工作了……」

「……我,女朋友每期都有买。」他兴高采烈地说,但句子中出现了奇怪的顿点:「我也会看,你写的好棒。」

在听多了萝丝的批评後,瑞米诚心诚意的赞美让我有点反应不过来。

「谢谢。」我有些突兀的说:「可以的话就先在华盛顿好好玩吧,很抱歉我现在就要先把贾克希这家伙借走了。」

瑞米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没关系。」

———

在马杜尔载我去公司的一路上,我和他讨论手札情缘的剧情,结果他回答在上大学的时候为了写这部电影的报告已经看了大概五遍以上,连台词都会背了。天啊,如果我以後有小孩,绝对不要让他去学文学。

我们再次约好晚上一起吃饭。

「你家能下厨吗?」我问。

「可以煮泡面。」马杜尔接过安全帽,用毫无情绪波澜的声音说,想必他大概在默默思考为什麽他的生活会变得一团乱,还被眼前这个女人指使。

很好,他终於体会到我当初的感受了。

「我去买材料回来,在你家煮可以吗?」下一瞬间,我惊恐的看见应该在休假的凯西从对街走过来,而我亲爱的好友立刻换上了八卦的表情。我只好以飞快的速度告知马杜尔我来负责买材料,晚上再好好详谈。

接着,在摩托车驶远的引擎声中,我转过头面对凯西意味深长的笑脸:「你怎麽在这啊……」

「我来负责监督开会!」她兴高采烈的勾住我的手臂:「快,薇薇安,你最近有什麽进展吗?如果是双对婚礼的话,我们可以一起丢捧花……」

「我没有要结婚啦!」我和凯西走进公司,承受着聚集在大厅的楼上那家顾问公司业务们的炙热目光,接着搭进电梯:「说真的,你们婚宴要在哪里办?」

「就在这里啊。」凯西说:「因为我们双方的父母都是基督徒,所以会办的传统一点,顺带一提,我们蜜月会去希腊,你要一起来吗?」

「……听着,小凯。」我和她一起跨入会议室,假日还得加班的烦闷感像掀开锅盖迎面而来的水蒸气,喷的我的满脸悲愤:「没有人渡蜜月还带着闺蜜一起去的。」

「我们可以打破先例啊!」凯西语重心长。

会议室已经坐了两三个人,我瞥见美术部的丹用一双死鱼眼环视众人。丹比我小了两岁,他有一头浓密的黑发,讲话带着很浓的英国腔,身体上只要可以穿洞的地方都别满了环扣。

「早上好啊,薇薇安小姐。」他挑了挑眉。

「早安。」

我过去曾在酒吧遇过丹一次,而那个时候他正在和某个男人异常激烈的舌吻,从此之後我们就尴尬到连打招呼都像在念台词。

根据丹的说词,平常在公司的表现是一回事,但私底下被撞见又是另一回事,可以的话,他十分希望同事不要因为私下个人行为而遭受不同待遇。但也多亏如此,就只有丹不会对我换男朋友的速度指指点点。

「你也是候选人?」我决定先行破冰。

「不然我是扫地阿姨吗?」丹翻白眼。

算了,放弃沟通。

丹是美术部,我则是编辑部,坐在角落的男人我猜是创意设计部,而另一个看起来干练精明的女性应该是行销部。

接着,凯西站了起来,她来到白板面前,然後说:「那麽,从今天开始,你们几个就是我们圣诞节的特别专案小组了!那麽为了让彼此熟识一下,我们顺时钟自我介绍吧,由薇薇安先开始。」

真是好极了。

「哈罗,各位好!」我用假声说道:「我是专栏作家薇薇安·佛莫尔,很高兴能和大家一起共事,让我们一起想出最棒的企划吧……」

「有没有人说个你很假仙啊。」有着亚洲面孔的女人哼了一声,她很没礼貌的直接打断我,虽然我也觉得根本没人会想听我讲话。女人接着说:「我是行销部的副主管善美·查尔斯,我会努力让大家不被炒鱿鱼。」

我突然对这简单明了的演讲深感佩服。

丹耸了耸肩,我猜他也不愿意待在这种鬼地方:「我是丹尼尔·科莱·斯图亚特,可以叫我丹,有遇到排版或者是色彩方面的问题可以找我,就这样。」

一旁的凯西虽然脸上还带着微笑,但可以看得出她已经接近石化了。想必是萝丝叫她来监督我们,不过如果这讨论真的有一点成果的话那我还会比较讶异。

我瞥了下旁边的人。行销部主管的大名不是没听说过,但我也很少见到她本人。没记错的话善美小姐是韩裔美籍,平时做事心狠手辣,就像现在她不停瞪着我一样。

「啊,对了,你是薇薇安·佛莫尔。」善美挑了挑眉,好像想起了什麽事:「我们公司的花蝴蝶。」

我好像听见凯西很尴尬的发出诡异的笑声,我突然也觉得坐立难安起来,平时有人开我这个玩笑,我顶多回嘴两句就相安无事了,但眼前这个人算是我的主管。

「我只是比一般人爱玩了些,这并没有影响到我的工作。」我小心翼翼的选择用词,并且喝了凯西准备在会议桌上的红茶。

「不,我其实要说的是,你的为人和文章对不上来。」

令人意外的,没有我预期听到的责难,只有一句淡淡的感想,随後,善美并向坐在角落,那个大概是创意设计部的男人喊话:「喂,换你了。」

那男人有着暗沉的金发,这让我想到瑞米,相较之下在马杜尔家里的那个男人更显得光彩夺目起来。

男人言简意赅的答覆:「安迪。创意设计部。」

这个人怎麽看都不像是有创意的样子。

「嗯、那个,各位!」凯西出声,她其实很擅长掌控这种场面,因为她在公司里几乎没有半点负评:「那麽这个小组就正式成立了,现在到圣诞节还有约半年左右的时间,查尔斯小姐,这里你年资最久,就请你担任小组长好吗?」

「我能说不吗?」善美翻了个白眼。

「那麽,请每个人各司其职,发挥创意,这是一项非常重要的企划,攸关我们杂志的未来、」她顿了一下:「还有各位的薪水。」

大部分的人都能很肯定的说,玩美女人在近期内是绝对不会有什麽问题,但高层在开会的时候老是喜欢情绪勒索我们,然後在最後面加上一句「薪水」,接着群众即便不会为公司未来担心,也会为自己的薪水而努力奋战。

「说真的,圣诞节还能有什麽企划?」丹用慵懒的姿势躺在靠椅上,那是我们公司趁大特价时一次性买来的,我上次好像还不小心坐断一把:「我们又不是生活时尚杂志。介绍化妆品还有时装就够了吧?」

丹这个可恶的家伙,他完全忘记还有我的专栏。

「我们是『女性向生活时尚杂志』。」善美哼了一口气:「定位是十八到四十五岁的都会女性,丹尼尔先生,可以请你提一点有建设性的想法吗?」

我几乎可以看见丹的眼里迸出火花,他站起身,走到会议室的大白板前,接着拿起笔在正中央写上大大的「圣诞节」三个字。

「好,那我们开始讨论!」他趾高气昂的开口:「从圣诞节开始联想,有谁能够提出什麽关联词?」

这场讨论简直是一片混乱。

我们在午餐时间到之前,列了一长串关於圣诞节的词汇,其中从红色绿色到圣诞老公公、充满节庆色彩的情趣内衣到芳香蜡烛,从普遍级到十八禁,我们几乎已经筋疲力尽。

我们的小组长善美一直以惊骇的眼神看着不断提出色情物品的丹,为了缓解气氛我只好开始提一些传统的铃铛还有麋鹿什麽的;结果听了我这番话,一直沉默不语的设计部先生安迪马上插嘴说那实在太过时了。

凯西为了逃避这沉重的气氛自告奋勇的帮我们买午餐,在我们默默地啃完热量极高的中国菜以後,丹又立刻和善美杠上,他们开始争论遵循着传统的设计配色或者是创造一些有新颖性的东西。

「创新不等於情色!丹尼尔先生!」善美好像说了第五遍,连嗓音都哑了。

「但都会女性最需要的就是一点点的性慾挑逗!」丹瞥了我一眼,我立刻瞪回去:「在圣诞节那天正是可以好好展现爱意的时刻,我们有必要在这本『女性向生活时尚杂志』让大众表现他们的爱!」

类似的对话不断重演,一直到接近下午四点,全部人都已经累到没办法再开口说话了。

凯西大概是看我们可怜,她说她会帮忙瞒着萝丝,说大家可以离开了。我几乎是没有意识的从会议室走出去。

一想到每个礼拜都要来这麽一次,我觉得我的脑袋要爆炸了。

但该做的事请还是得做,我想起答应马杜尔的事,或许是因为会议实在太悲惨,所以一想到等会儿能够跟他们聊聊天吃晚餐,反而觉得期待起来。

我在超市买了番茄酱还有义大利面,在犹豫一下後,我抓了一把啤酒,就像个刚下班的家庭主妇一样拿着东西结帐。

等我到马杜尔家时,太阳差不多下山了了。

「薇薇安!」他打开门,朝我咧开嘴笑,我听见屋内传来星际大战的音效。

「我买了义大利面,还有啤酒。」我像个千杯不倒的醉鬼一样举起那一把,在马杜尔开始阻止我前,我先行一步进入到屋内:

「晚安,瑞米。」

直接叫一个认识不到一天的人姓名有点怪怪的,但苏琪还有马杜尔却喊得相当正常。

「晚上好!」坐在沙发上的瑞米朝我露出笑容,他身上的衣服很时尚,像是韩国舞蹈教室的人会穿的长帽T还有紧身裤,但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这不是女性的款式吗?

我将这个想法抛在脑後,大剌剌地走进厨房。马杜尔跟在我後面,好像害怕我会把他家那小的可怜的厨房给烧了。

「需要帮忙吗?」他狐疑的瞪着我。

「都会单身女性还是会做菜的好吗?」我学善美小姐的语气加上白眼,丝毫没有意识到一个多月以前我好像还在家庭餐厅恶狠狠地说:干完这票就不再见面了。

我说的好像不是干完这票,不过意思差不多。

「我记得你在专栏有提过,说你自从搬来华盛顿後,一个月用厨房的次数不到五次。每天的三餐都是买吐司和腌黄瓜自己做三明治欸?」

这个话题好像有点耳熟,似乎是我在刚担任杂志专栏作家写的东西。我差点把义大利面折断,也有一股冲动想让我拿起番茄酱丢向旁边人的头:「你看了我以前的专栏!?」

「有你专栏的杂志我都买了,」马杜尔耸肩,好像这麽变态的行径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一样:「花了一些时间。」

就在我真的准备番茄酱的时候,瑞米突如其来的凑到我旁边,有股淡淡地花香飘散出来,我很少遇到会喷香水的男人,而有这麽可爱气味的,瑞米可是头一遭。

「你们要做义大利面吗?我应该也可以稍微帮忙一下!」他一样以急促的语气说着。

「不行不行,你可是客人!」我一边将热水煮沸一边说:「你们两个去看星际大战,我来负责煮饭就好了。」

说完这句我愣了一下,为什麽有种我妈叫我爸和我去客厅然後她做菜的感觉。

「我以前在家也常常自己煮饭,上次试过印度咖哩,结果不小心加太多辣椒,超悲惨的。」瑞米笑着伸出手,他的皮肤扫过我拿锅勺的手,传递了一阵冰冷到令人诧异的温度:「我来吧。」

瑞米从过长袖子下伸出的手背上有很多伤痕,我认得出那是点滴插入的痕迹,有些瘀青甚至还没消掉。

我开始有个可怕的预感。说不定瑞米其实是得了癌症,然後无依无靠,只能求得十年前的网友帮他的完成最後的愿望什麽的……

「这可真好,我好久没和以前的朋友联络了,蕾拉、啊就是我姐姐嫁去法国之後我就搬回老家。」瑞米相当熟练的将我买回来的番茄酱加到汤里,在讲话的同时,他也切起了从冰箱拿出来的洋葱。

「我爸妈对我不太满意,而且我最近还碰上了一些困难,谢谢你们邀请我来,班森死的时候我也很难受,现在得知有人跟我一样悲伤其实我还蛮庆幸的。」

好,我越来越确定有什麽超级悲惨的事情发生在瑞米身上了。

「对了,听说你们找到苏琪了?」在等待面煮滚的时间,瑞米问道。

我们找到苏琪不过是几个礼拜前的事情,但经他这麽一提,却有种好像已经过了好久的感觉。

「她过得好吗?之前她也有指点我的作品,话说她能够用视讯见面吗?」瑞米劈里啪啦的讲了一大堆,他的手开始没停过。

「我来问一下。」这个时间苏琪应该已经下班了,我拿起手机拨打了她的电话,果然没过多久就有人接听。

「喂?薇薇?」

我将手机调成扩音:「喂喂,你现在方便跟我们讲话吗?」

「还可以。」苏琪言简意赅的回应:「瑞米在你们家?」

我正准备回答对,但苏琪的说法好像有哪点很奇怪。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瑞米就马上兴高采烈的说:「你好啊苏琪!」

电话那一头突然沉默了很久,久到我都以为苏琪断线了。

「你不是女的吗?」

气氛在一瞬间凝结了。起初我并不明白苏琪指的是什麽,但我看见瑞米的表情在那刹那间僵硬住了。

想起来,我似乎并没有看过瑞米小时候的照片。但马杜尔应该知道才对。

「……我的声音有那麽奇怪吗?」但令人意外的,瑞米颤抖着问。

「没有啊,」苏琪回应:「只是稍微低沉了一些,和我印象中不太一样。你好吗?」

「当然!」他依旧急促的说,像是要反驳什麽:「能够和你讲话我很高兴,下次见个面吧?」

「没问题,只是我工作很忙,记得要提前预约,薇薇和贾克希呢?你们怎麽样?」苏琪开玩笑般的说,我似乎在背景声响中听见安洁莉娜的笑声。

「很好,现在正准备吃义大利面,」我看向水滚开来的大锅,番茄的香气灌入我的鼻腔:「瑞米很会做菜呢。」

「女孩子手巧啊。」苏琪又说了毛骨悚然的话:「我先挂了,再聊吧。」

当通话结束後,我和马杜尔两个人只是瞪着站在我们中间的那个人。

我的脑海里飘过千百种可能的想法。其中包括我们等会儿都会被煮成义大利面,藉此毁屍灭迹。

「那是我姐姐的照片。」瑞米异常镇定的说:「我原本想骗一下大家,结果是你们两个人不记得我了啊?」

他又笑了一下,接着将碗递给我。

当我们三个人挤在沙发上,一边看着星际大战一边吃晚餐的时候,我没有意识到我吃了多少义大利面。只在内心不停盘算着要是真的出了什麽事该怎麽办。

我们说要找人,但要是这个群组里的人变成了犯罪者该怎麽办?那马杜尔的邀请不就是引狼入室吗!?

我紧张的看向瑞米。他长得真的很漂亮,脸颊上一点粉刺都没有,睫毛看起来是天生的秀丽且细长。

在光剑挥舞的声响中,我就像个变态一样看着坐在我身旁的人。

也是在下一瞬间,瑞米他抬起了手,衣服的长袖也正好滑落到手臂上。我看见他的伤痕蔓延到洁白的臂弯中,像是用雕刻刀斟酌过一般,弯月似的结痂冲击着我的脑海。

那是自残的痕迹。我很清楚。

「对了,谢谢你让我住在这里!」在我还没出声之前,瑞米便对着马杜尔说道:「我就睡在客厅吧?薇薇安回家之後我们可以一起喝啤酒还有打牌,今天真棒,好久没这麽开心了。」

我把话吞回去。

我们吃晚餐耗上了非常久的时间,这大概和吃到一半瑞米就说要来玩桌游有关,总之那些啤酒等不到我回家,就在大富翁的循环中被灌完了。幸好我只买了一点,不然结局大概会是合醉的大人一边叫嚣一边开始玩惩罚游戏。

马杜尔他帮我叫了计程车,他好像和我说了些什麽,但那个时候我已经醉的神智不清,所以我只谢谢他,然後便意识模糊的被计程车带回家。

相较起马杜尔的家,我的公寓就很冷清,除了最基本的配备以外,地板上还积了一层薄薄的灰烬,我很少在这里过夜,这里并不能算是家。

那天晚上,我倒在客厅地板上沉沉的睡去。

我又做了恶梦。

这次不是烫伤的梦,而是窒息。当四肢浮空,没有支撑点。恐惧就像海啸一般快速的灌进我的体内,排山倒海的水淹没了我。

我张开嘴,用力地想要吸气,几乎快要哭出来。喉咙在呛到之後又迅速的被填满,剧烈的水压像是撕开我的身体,氧气再也传不到大脑。

我知道那是我的末日。

接着,我便会醒来。独自一人面对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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