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耳边传来Chris好听的大笑声。
「晴的朋友真可爱。」
「这不是重点吧，他没经过我的同意就替我签了合约书。」我转过头面向他，「这是卖身！卖身！」我强调。
Chris笑着一手掌控方向盘，另一手一如往常的揉着我的头。
他见我气呼呼地鼓着一张脸，又是一笑。
「不然就辞职吧，他们不同意的话就提告，伪造文书，如何？」
我惊讶的看向他。
「晴，不是不愿意去？」Chris微笑，「这是最快的方法。」
「也不是完全不能……」我嗫嚅。
如果我不履行合约，视同毁约，是要付赔偿金的。
我们现在连给工读生的薪水都有点危险，何况是金额庞大的违约金！
一走了之，太不讲义气了。
他笑出声，彷佛早就知道我的答案了。「晴果然就是晴呢。」
「说什麽啊你？」
「总是这样，表面看起来强势，但其实内心比谁都善良。」
努努嘴，「我就是滥好人怎麽样！」
Chris耸肩道：「我喜欢。」
「你中文是不是退步了？」
「怎麽说？」他挑眉。
「怎麽我都听不懂你在说什麽。」
语毕。两人约莫静默了几秒。
他突然爆出一阵乾净醇厚的朗笑声，彷佛自高处冲刷下来的瀑布，清澈且舒服。
「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
他再度举起手带点宠溺的揉乱我的头发。
「喂喂！不要乱摸，很值钱耶。」我笑着左闪右闪，不让他再把我的头发弄得更乱。
第一次见面，我和Chris并不是一开始就这麽要好。
没有！完全相反！还是超级死对头！
在学校见面就算了，回到寄宿家庭还要面对那张阴险笑容吃、饭！
──那阵子我过得超痛苦。
刚到英国时，人生地不熟，英文也不是很好，经常遇到很多挫折。
最常遇到的情况就是──有理说不清。
那时候的他还只是个老教授身旁的助理。
而Chris明明知道我英文很破，每次都喜欢趁老教授还没来时，藉机找我麻烦。
像是问我对上次的课程有什麽建议，英国和台湾最大的不同在哪，为什麽会来英国念书？
诸如此类。
通常我选择笑而不答（我就不会讲），但那时我还不知道Chris这麽老奸巨猾。
噙着光芒万丈、闪瞎人的明朗笑容，等你。
对，和台下数十人一起、等我。
当下，我彷佛是快被烧滚的热开水，心脏噗通噗通，如坐针毡。
心里多想冲上前，把那张好看的脸揍成猪头啊──！
「怎麽了？是台湾人都这麽没自信，还是……」他歪头，笑意加深。「只有你。」
被他三番两次的当众挑衅，加上离家远无依无靠，还有刚跟薛赫分手的低落情绪一涌而上。
我又气又难过的瞪着他，他的眼神在回看我时微微一闪，我才发现……我哭了。
我居然哭了。
情急之下我粗鲁得抹掉脸上的泪痕，同时，老教授也来了。
也许是基於愧疚，从那天开始Chris不再处处跟我过不去，对於他的转变，起初我很不习惯甚至觉得他恶心巴拉。
干麻动不动就摸我头，把我当作小妹妹看待。
见他每次看我因摸头一事，气炸毛的模样，就特别开心。总觉得他是换另一种方式在折磨我。
渐渐地，我也就习惯两人这样的相处模式。
──而他从来没有问我，为什麽哭。
「爸妈还有哥，这是Chris，我在英国很受他们一家照顾。」
Chris很有礼貌地鞠躬，「您好」两字的中文发音特别标准。
「你好，晴儿在英国受你们家照顾了！」老妈笑脸迎人，热情的邀请Chris进去坐。
至於父子二人组一脸戒备的看着他，两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Chris。
他也不慌张，给予他们两人一个笑容後，跟着我一起走进饭厅。
五个人围绕在饭桌，气氛莫名诡异，对面那对父子不说话也不动筷子，死盯着始终保持微笑的Chris。
「大家吃吧。」我率先夹了一块糖醋排骨给Chris，「我妈做得很好吃哦。」
他笑着说声谢谢。
爸和哥的目睹全程後，一致端起自己的碗递给我。
「干麻？」
「我们也要。」
「自己夹呀。」他们齐齐望向Chris的碗，「啊！你们真是……他是客人欸！」
看不下去的老妈随便夹给他们几根菜了事，父子俩才不甘不愿地扒了几口饭。
「你现在住哪？」妈妈关心的问了他。
「目前住饭店。」
「饭店？怎麽没跟我说？我可以帮你找房子，或是直接住我家……」
「咳！咳！」
两道突兀的咳嗽声，惹得Chris直笑。「房子已经找到了，过几天就会搬过去。」
「那我帮你搬家！」我自告奋勇，「你下次有什麽问题要跟我说啦，不然伯父伯母还以为我对你不好。」
「是啊。」他答得很顺。
我拐了他一下。
老妈在对面笑呵呵看着我们嬉闹，不出所料，下一秒就看见那对父子同时放下筷子准备起身。
「爸和哥也多吃一点。」
干什麽！干什麽！都给我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