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不需要上课的日子,我仍旧起了个大早,睁开眼所接触到的景象陌生,我微皱着眉愣了半响,空间里另一个人的打呼声提醒了我目前的所在位置.
对了,这里是学生宿舍,我即将度过往後四年的地方.
那一阵阵从上方床铺传来的规律呼声,虽然不大,但也足以让厌恶被人打扰的自己发一顿起床气.
我抬起腿,无预警地朝上方木制床板用力一踢,巨大的撞击声响在这宁静的早晨里造成不小的震撼.我盯着床板,在那之上睡着的人沉静了片刻...然後又继续规律的打呼.
竟然真的睡死了?我觉得好笑,这种大小的音量都没能吵醒他,哪天若是发生火灾或地震这家伙八成也醒不过来.
就在我下床考虑是否要把这个兀自睡得香甜的家伙狠狠挖起来时,门口传来两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敲了两下後门外就没传来任何声响,我微愣,突然意识到什麽似的赶紧到门口开门.
柯冬佑站在门外,早晨的他看起来特别清爽,白皙的肤色在晨光中透着微亮,和一身的黑色装束形成强烈对比.这是他外出时常有的穿着,很明显的,对方正准备出门.
”这麽早你要去哪?”一大早就能看到喜欢的人固然让人心情愉快,但对方一副似乎有些责难的表情让我也无法笑颜以对.
”早...刚刚好大声,怎麽回事?”
”没什麽,某只睡猪翻身的时候不小心撞到床板了...你这表情什麽意思?难不成你以为我在欺负室友?”脸不红气不喘地随口撒了小谎,我反而用着不太高兴的表情看着把自己当坏人似的对方.
”......抱歉,你和小西同寝室,昨天又气氛不太好的样子...我担心你们处不来.”他低着头像是反省自己的样子,没有否认我的质疑.
...也就是这家伙拐了个弯承认他也认为我是个个性冲动的人吗?我不愉快地想着.不过也难怪,从和他一开始的相处我似乎就常常发脾气.
”算了,你用不着担心这种事,以後还得相处好一段日子,我还不至於笨到和那家伙撕破脸.倒是你,现在要上哪去?”
”我想去学校的图书馆看看.”
”喔,我跟你去.”没等对方是否答应,我马上决定了接下来的行程.
转过身准备进房内换衣服,想想觉得不妥,又回过头来把还愣在门口的人拉进房里,让他坐到矮桌旁後,我便自顾自地找换穿的衣服.
一切的举动,不知何时醒过来的人完全看在眼里.
”喂!你以为别人喜欢看你的裸体吗?没看到阿佑一脸不愿意的样子啊?”刚睡醒的家伙一头乱发,慵懒地趴在床边的围栏上说道.
我转头撇了一眼,对方便马上用力地回瞪着,敌对意识相当明显.
”...小西,我没有不愿意的...”看着突然间似乎燃起战火的两人,柯冬佑语调平稳地打着圆场,但想必经验不足的他,似乎没注意到自己所说的话有点不太对劲...看看已经睁大着眼ˋ嘴巴合不起来的家伙就知道,绝对朝着奇怪的方向误会了.
虽然明白对方并不是那个意思,但还是忍不住觉得心情很好.
”当事人都这麽说了,你一个外人插什麽嘴?”顺着对方的话回答,我没有澄清误会的打算,反正事情迟早也会变成那个样子...虽然我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
床上的人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只是凭着一股气势继续瞪着我.
败家之犬也只能这样了吧?似乎是构不了什麽威胁.
套上一件短袖直纹衬衫,我拉起坐在地上一脸还搞不清楚发生什麽事的人离开,在门板关上後,里面随即传出某人不甘心的吆喝声响.
”...小西不要紧吧?”
”没关系,死不了的.”就算死了也不关我的事.本想这麽回答的我,在说出口前换了种说法.虽然还是让身边的人有点意见.
”你有时候讲话不够圆滑,很容易被人误会.”
”无所谓...只要我在意的人不要误会我就好.”边说,我意有所指地把视线移向他,表情没任何变化的人,很明显完全没听出话里的意思.
我只得叹气,这麽明白的暗示法就算是以前交往过最迟钝的女人,多少也能稍微意会,难道真要我用白话文和他调情不成?
这家伙的爱情文艺丛书是看假的吗?怎会钝成这样?
拉着骨节分明的纤瘦手掌,我有点呕气地快步走向学校图书馆的方向.为了跟上而开始小跑步的柯冬佑微喘着气,却从未为了能方便走路而对被牵制的手表示抗议.
原来我也没有发觉,对方极力想拉近距离的举动.
------这是很久以後才知道的事.
我坐在位子上随意翻阅着杂志,感觉过了很久,对面的椅子突然被拉开,眼角余光瞥见的黑色衣着让我不用抬头也能知道是谁.
当对方在我视线范围内的桌面上摆了一本大约有两本哈利波特第六集那麽厚的书时,不禁冒了点汗.
稍微抬起眼,看到对方脸上难得出现的兴奋神情...原本想建议他换本书看的我硬是把话吞了回去.
算了,能整天在一起就好.
作了如此决定的我,期间不知换了几本报章杂志来看,甚至连平时绝对不碰的小品文学都拿来翻阅,最後在一本推理小说大约三分之二的地方举白旗投降.
怎麽会找这种类型的......?
在昏沉睡去之前,我又想起了这个问题.
***
”爲什麽不早点叫我起来啊?”活动着已经僵硬的手臂,有点不太爽快地道.一天竟然就这麽睡过去了,实在很不划算.
”你睡得很熟,而且今天也没其他事情...”
”早点叫我起来我就能带你去别的地方逛逛啊!现在都快九点了,店家都要准备收摊了...”
烦躁加上刚睡醒,我抓抓头不满地抱怨着,迳自大步走在前方,直到察觉後面的人过於安静才回头注意对方.
柯冬佑默默跟在我身後,微低着头,眼帘半垂的样子很有惹人怜爱的味道.
...说到底,他也是为了让我多休息,想带他去逛街也是我个人的自作主张,实在没有理由责备他...
...我在搞什麽啊?明明是想让他开心的,为何把气氛搞成这样的也是我?
两人站在路口尴尬地沉默着...不,觉得尴尬的八成只有我,柯冬佑完全一副做错事接受挨骂的样子,这样让我想道歉也开不了口...何况我原本就不是个能轻易道歉的人.
就在我思考着该如何化解尴尬时,他却先开口了.
”现在可以去看夜景...你知道哪里能看夜景吗?”柯冬佑冷静地提出解决方案...他似乎以为我只是想要一个可以休闲的地点?
真是个...不够聪明的家伙.我有点好笑地想.
不过这也是他的可爱之处.
”那去宿舍顶楼吧!这附近就属宿舍最高了,我也还没上去过.”笑着拉过他在晚上更觉冰冷的手,转身朝回去的方向前进.
没有被挣开的接触让我松了口气,幸好这家伙没因为我刚才发脾气而不高兴.
强制将牵手的行为变成理所当然的习惯,我领着身後体温略低的人穿过宿舍前庭,搭着电梯直升到最顶层,再攀上两道长梯,一扇厚重的安全门阻挡在终点尽头.
推开,视野豁然开朗.
前方正好朝着大学的方向,建筑物相距甚远的空旷校区,在宁静的夜晚里零零散散着几盏微弱的橘色光芒.高处的凉风迎面吹来,极其闲逸舒畅.
”这里真不错!我都忘了还有这麽好的地方!”心情一下子好起来,我有点兴奋地拉着他爬上水塔.原本稍微抱着想看对方露出害怕表情的期待,但颜面神经略为迟钝的人似乎连恐惧感都很迟钝,眉头都不皱一下.
虽然看不到对方害怕的样子有点无趣,但不影响现在的好心情.我在边缘坐下,柯冬佑看了看我,也跟着坐在一旁.
寂静一直存在於两人之间,但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不习惯也很难.
虽然讨厌为了某人去习惯什麽,不过一旦习惯了却也不觉得讨厌.
还是因为对象是他?
”你觉得开心吗?”突然,原本一直沉默着的柯冬佑开口这麽问.我很自然地转过头看向他,却因为突然接触的视线,胸口紧缩了一下.我赶紧把视线拉回,有种莫名其妙的紧张感.
”嗯...这里很好.”
”...作为朋友,我还是不合格吧?”
他这麽说时,将双手往前方伸长,那双过於纤瘦的手停留在半空中,我可以看到手背上突起的骨节,好似只包着一层皮般危险易断.
”与其想这种事,不如想办法把自己吃胖一点!”拉过他的手,我伸出左臂让他明白看清楚两者的差异.
”你自己看看,到底有没有在吃啊?奇怪了...你在我家也住好一段时间了,我不是塞给你很多东西吗?都消化到哪去了......”
两指扣成圆,沿着手腕朝上...一直到手肘的地方才无法用单手圈住,我一边叨念着ˋ一边量测他手臂的宽度,过了一会,才感觉到似乎有视线传来.
抬头,柯冬佑的脸就在面前不到二十公分的距离,我直接望进他深遂的墨黑色瞳眸中,瞬间,有什麽东西陷落的感觉.
他就这麽看着我,不回避,没表情.
我想他或许就跟昨晚一样,只是等待着我接下来的话,并没有任何涵义...但也许......
.........也许...?
微微将身体前倾,距离已经缩短为十五公分内,但对方仍然没有动作.
心脏的狂跳声在耳际噪动,我咽下一口水,呼吸在与对方相距五公分时失去作用.
嘴唇接触,轻微的贴合之後分开.
然後再一次的覆上後开始深深掳掠对方,乾涩的唇瓣逐渐湿濡.我紧紧搂住那单薄的肩,粗喘着交换彼此的唾液,无法思考的脑袋放任全身细胞逐渐沸腾着,陷入狂乱.
他没有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