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恩派清醒过来後才发现事情大条了。
但当下她却没有立即向对方解释,反而是呆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对着手机犹豫了好些时间。
即使有时候若以对方为角度来看的话,再多的解释都是狡辩,但她知道江道尔不会的。
然而她内心的犹豫宛如魔鬼,甚至让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直到最後她依旧没有与江道尔解释当时那番话并不是出自本意。
因此,两人从原本的吵架,演变成无止尽的冷战,史无前例。
汪恩派买好票後进入七厅,厅院内人潮众多,因为这部鬼片在上映前就大获关注,几乎场场爆满,惊悚指数破表,好评不断。
她坐在後段中央的位置,手捧着爆米花,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等待预告片的结束。
深夜,隐身在森林中的古堡宛如一座人间炼狱。
老旧楼梯间忽然响起阵阵细微脚步声,同时伴随着微弱却尖锐的笑声,诡异得令人毛骨悚然。
「躲好……了……吗……?」
偌大的洋式主卧房内,小女孩面色恐惧地缩在衣橱角落,冷汗直流,脸色惨白,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指甲几乎要插破皮肤。
「亲爱的……亲爱的……你在哪里呢……」
一步、两步。
「是在这扇门後,对吧……?」
它旋开生锈的老旧门把。
「亲爱的,我感觉到你的身体在颤抖罗……」
鲜血直流的嘴角不停张扬,那张不成人形的笑脸越发欣狂、越发兴奋。
「原来……你、在、这、里、啊!」
猛地打开衣橱门,它笑得毛骨悚然,如黑洞般的双眸睁得巨大,紧紧掐住早已惊恐到无法动弹的小女孩。
登时间,全场观众随之尖叫,恐怖气氛被推至最高潮,令人肾上腺素激发。
「哈哈哈哈哈……」
然而汪恩派却笑了出来,彷佛此刻播映的不是恐怖片而是贺岁喜剧片,突兀得让人满腹不解。
片尾,恶灵被彻底封印於塔顶的一面镜子中。小女孩脖子上的虽怵目惊心,但她的家人们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相视而笑,皆大欢喜。
厅院内灯光亮起,演员表随着片尾曲逐一播放,观众一一离场。
但汪恩派却坐在位置上泣不成声,几滴泪水掉进爆米花桶,渐渐软化。
她肯定是疯了,明明是鬼片但她却笑个不停,而现在又哭得唏哩哗啦。
汪恩派没有忘记,当初他们约定好了要一起来看这部电影,可谁预料的到,最後只会剩下她一个人。
她本不想来的,却又再一次自虐地自找麻烦。
「小姐,不好意思……我们要清场了。」
几个工作人员开始清理环境,其中一个人注意到後边还有个观众没有离开於是上前提醒,汪恩派这才急忙地抹去眼泪赶紧离场。
但太过着急,起身的同时却撞下了工作人员的眼镜,甚至还不小心踩到,眼镜顿时变得支离破碎。
汪恩派一惊,赶紧捡起,可是镜片却因为方才的纷乱撞击而破成几块碎片,见状,她急忙地弯腰道歉:「对不起、不好意思──我会赔你的!」
对方虽有些傻眼但还是维持着专业态度,落落大方,「没、没关系……」
「不行。」脑袋昏昏胀胀的,虽然有些头晕目眩但汪恩派仍果断拒绝,惊慌失措地口不择言:「这样好了,能不能先把你的联络方式给我,然後赔偿金额再通知我,因为现在我身上没那麽多钱……」
她说着,同时小心翼翼地将眼镜的「屍体」交还到他手上,自己的手掌细缝中甚至还残留几粒细小碎末,见状,她更是过意不去,满腹罪恶感。
该死该死该死!她怎麽可以那麽粗鲁。汪恩派开始气恼。
「那好吧。」他说。
本打算下礼拜换副新的眼镜,将现在这副从国中戴到大学的眼镜寿终正寝,也怕麻烦因此所以不想追究,但见她似乎决心已定,恐怕自己再怎麽拒绝也徒劳,於是便妥协了。
因此,汪恩派的手机联络人中就出现了一组陌生的电话号码,上头还躺着一个好听名字──严宇植。
晚间九点三十五分,汪恩派独自坐在大厅里某个长椅上,眼神宛若痴等伊人般呆呆望着外头的滂沱大雨。
她真的疯了,而且疯得彻底。她怎麽白天时段不选非要选晚间的场次,然後明明出门时眼看天空乌云密布还忘记带伞,搞得现在只能可怜兮兮地等雨变小。
附近没有便利商店,电影院里又刚好没有卖雨伞或雨衣,要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冲进那宛如瀑布的雨阵中一股作气跑去公车站的话,没晕倒肯定也重感冒,爸妈今天又正巧去亲戚家住一晚。
更惨的是,现在身上又背了一条债,那副眼镜看起来价格没那麽容易搞定,要是被他们知道肯定会被杀掉,她户头里的钱又不能轻易乱动,那是她的大学学费,要不乾脆去打工好了。
汪恩派叹口气。唉,残念,怎麽什麽事情都不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