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舒晴问完後,顿时感觉到那似乎也没有甚麽好惊讶的,因为她自己其实也不知道「明天」的本名是甚麽。
她认识明天四年,从她童年的时候到情窦初开的年纪。
当时她也没有在意过要知道明天的本名,因为明天总是哄着她说,只要叫他「明天」,那他每一个明天都会出现。
为了每一个明天都能看见他,她信了!
在气得跺脚和撒娇的时候,她唤他「明天哥哥」。
在心疼担忧和暧昧的时候,她唤他「天……」。
他也要求,除了妈妈和他自己之外,他不准其他人叫她「小晴」。
这是他们专属的约定。
可笑。
当初如果知道明天的本名是甚麽,那麽至少可以透过宋力道的资讯,寻找她心底那个下落不明的人。
就在何舒晴想得出神时,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了第二关。
第二关:「忘琴关」,主攻听觉。
在经过第一关疯狂写字的手酸後,来这里可以暂时让身心舒缓下来。
尤其包厢里放了一张柔软的深灰大沙发,地板上还铺了浅蓝的羊毛细柔地毯,拨放着介绍所精挑细选,必定震人肺腑的音乐。
在里头「疗情伤」的闯关者能在这样平稳的环境里,好好静下心来,随着音乐的起伏,好好回想曾经有过的彼此。
说来,池名媛这回进去,可比上一关待的时间还要久啊!
何舒晴已经开始不耐烦,连椅子都坐不住了,来回在门外走动着。
包厢外看板上的大字,已经快被她念烂了。
「忘了彼此的相遇,忘了彼此的相爱,是为了告别时留下最美好的自己。」
真的是太讽刺了。
如果真的能够不顾一切,潇洒乾脆忘记那一些曾经,又何苦找不到最美好的自己呢?
重点就是,要让人忘记,是很难的啊!
何舒晴看着那几个大字,不自觉直摇着头。
突然,一个脑海的画面闪过。
等等。
这字迹,她有一些眼熟啊!
这口吻,她也有一些熟悉啊!
何舒晴连忙打开手机里的画面,翻找到几个月前她收到的那封手写的信,那是她孩子的「父亲」寄给她的安慰信。
当时候因为怀孕的过程不是很顺利,有好几次莫名出血的状况,让她十分担心胎儿的成长和健康。
透过陈医师的管道,她联络上了孩子的父亲。
但是碍於「保密条款」,她并不能跟孩子的父亲相见。後来陈医师替她转述了她的担忧,没多久她便收到了那封安慰信。
钢笔黑墨水的流畅印记,行云流水间带着柔软的霸气。
至今她还很有印象。
那确实是一个很有背景的男人,足具涵养和学识,字里行间里表露了善解人意的贴心。
告诉她。
「一切的相遇都是注定,一切的结果都是最美的安排。」
让她放宽心,不管与孩子有没有缘分,那他与她永远都会是孩子的父母亲。
他永远都会记得她的温柔和付出。
说实话。
那封看似亲密而柔软的话语,虽然只是写在一张洁白镶着棕色雕花的信纸上,却着实让她怀孕的过程中,安心了许多。
那如果是明天哥哥,该有多好。
她总会不经意这麽想着。
随後,又再一次嘲笑自己的愚昧。
「是他吗?」
何舒晴看着眼前斗大的字体,一样有着柔软的水墨笔渍。
她心里有着一份期待,希望真的是他。
想来,当初心灰意冷的自己,最後会鼓起勇气回福容市,也就是因为这一个心愿。
她要跟「他」亲自说声感谢
感谢他温柔的话语,融化了她当时被池英杰伤得碎裂的心。
她要亲自送上致歉,抱歉她没能平安生下那孩子。
何舒晴沉默坐在照着斜阳的藤椅上。
她将自己的猜疑和疑惑一并告知宋力道,希望宋力道从「使命必达」婚姻介绍所的执行人和合夥人的身分,去进一步查询那孩子的父亲是谁。
和宋力道简单传完讯息後,紧闭的大门终於甘愿开启。
里头走出的女人面带潮红。
嘴唇上原本补妆完的唇膏又变得模糊掉渍,嘴角没有了刚刚走出时的碎屑,但是却多了像是被甚麽吸肿的痕迹。
何舒晴赶忙凑上前去。
「名媛,还好吗?」
池名媛回过神来,突然笑得害羞腼腆。
何舒晴看得心酸。
这好姊妹,病得不轻啊?
脸颊都哭得胀红了,这到底是哭了多久啊?在她面前竟然还勉强自己故作镇定,刻意笑给她看。
其实不用这样的。
她们是好朋友,好姊妹啊!
她可以承受她所有的难过和悲伤,将肩膀借给她嚎啕大哭一场的。
「名媛,如果还是不行的话,要不要再试试第三关啊?」
何舒晴心疼问着。
她看着池名媛细柔的直发间,被抓得凌乱分岔。
她能想像,刚刚好姊妹自己在里面静坐时,是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都把自己的头发抓乱了。
天啊!
连衣领都抓皱抓破了。
何舒晴心头一酸,不断怪罪自己不应该放好姊妹自己进去那密闭空间的,她应该要陪在她身边,让她好好痛哭。
这时,池名媛像是想到了甚麽,身体宛若一道电流流过,颤抖了一下,瞬间回过神来。
「晴晴,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来试试啊?搞不好你能够彻底忘了我哥哥,这样不是很好吗?反正我看你跟我哥哥在一起时,也不快乐啊!」
何舒晴拉起了坐椅上的包包,纳闷看去。
她知道自己的好姊妹,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但这一转头就忘了伊斯顿了?忘了刚刚自己在里头大哭了?
也太快了吧!
见何舒晴没有反应,池名媛拉着她的手,滚着璀璨的眸光。
「等到你真的能忘记我的哥哥後,那你就能跟程子昊在一起啦!」
何舒晴拿着车钥匙,听到莫名出现的关键字,她不自觉地皱了眉头,展现十足的排斥感。
「程子昊?名媛,你前几天不是还很讨厌程子昊吗?」
池名媛脚步追了上去,刚刚拨乱的短发顺着夕阳的微风一吹,刚好覆在了额前。
「喔?有吗?我有这麽说过吗?那一定是你听错了!」她半身挂在何舒晴的副驾驶座车窗上,还不打算坐进去。
「程子昊那麽好的极品男人,我怎麽可能会讨厌他呢?我告诉你,要不是他只喜欢你一个,我早把他抢过来啦!」
池名媛半威胁着。
何舒晴显然不以为意,她耸了耸肩,轻浮笑着。
「喔?那你抢啊!我又不喜欢他!」
池名媛紧张踱着脚,舌尖「啧」了一声,终於在何舒晴的指示动作下,安分坐进车子里。
她坐在副驾驶座上,反应式动作将安全带扣上,像是录音机说着。「你会喜欢他的!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何舒晴握着方向盘,朝着副驾驶座上叨念不停的女人皱眉去。
「名媛,为什麽斩完情关後,你变得那麽聒噪啊?你肚子不饿吗?想吃点甚麽。」
她踩着勉强又委屈维持在速限上限的车速,在车缝中左右超车。
池名媛看着车外,随意应答。
「喔!我吃饱了。」
语落。
她立即觉得自己似乎说错话了,肩膀明显不安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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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话:
亲爱的。
「忘了彼此的相遇,忘了彼此的相爱,是为了告别时留下最美好的自己。」
有时候遗忘,不是因为我们无情,是因为那些痛已经腐蚀了我们的骨随。唯有遗忘,才有办法让自己重新拼凑起来。
我们常常会听见人说,那些伤害过我们的人是给我们机会的人。但含觅不喜欢这样的说法,含觅更喜欢的是,从伤害中爬起的自己,是救赎自己生命和灵魂的人。
为了寻找那个勇敢的自己,有时候我们其实可以去遗忘,可以不必勉强自己要坦然接受所有的缺憾。
记得,每一次回头告别时,都要去想想那个曾经美好的自己喔。
「含情脉脉,寻寻觅觅,我永远都是你的含觅。」
──寻爱的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