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眼前这个小家伙的胃非常不满，这使得史蒂夫把注意力从三个萝卜头“街霸”身上多分了一点给金发小子。
他实在有点瘦弱，细细的胳膊和腿藏在过于宽大的布料下。此刻他正低着头，一手撑地，另一只狠狠地压着胃部，干裂出血的嘴里还在蹦出不该说的词。
“困境不能成为欺凌他人的理由。”史蒂夫开口，尽管他感觉对于遭受不幸的社会底层的孩子，这句话过于苛刻也过于苍白。
金发小子一下子抬起头来，“少把伪善的那一套搞在我们身上！”
史蒂夫听到了这句，但他也看清了金发小子的脸。
一组安在男孩脸上略显刻薄的五官，一对嘲讽的眉毛，和……
一对锐利的棕褐色眼睛。
佩姬·卡特。
不过这个少年的眼角却带有向上的弧度，尖锐而固执。
一瞬的联想并没有使美国队长失去原本的警觉，就在少年趁机站起的时候又立即钳住了他的肩膀。
在另两个小伙的呻吟中，又一声更响的腹鸣被呐喊出来。
少年的脸变得更红了，傍晚的烟霞蔓延到他的面孔上，褐色眼睛显露出一种艳丽。
史蒂夫决定稍微感化一下这几个青少年。
他在几个少年充满敌意的注视下掏出一枚十美分硬币。静静躺在掌心的硬币十分小巧，面值也不大，但正面是前总统罗斯福，拯救美国的英雄，背面是火炬、橡树枝和橄榄枝，也许这正是美国队长习惯揣在裤兜的原因。
“玩个游戏，小子，”史蒂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随意一点，“猜对正反，我会借你五美元，下次还给我。”
凯特觉得自己在看一个智障，虽然这个男人英俊健壮得过分，但是谁会在制服了三个小混混之后还反过来送钱？还说这种有借有还的鬼话？
……于是她轻而易举地得到了一小笔钱，当然这对于缴纳威廉索取的管理费来说简直杯水车薪，过了今天，当面对威廉的时候又会是一顿惩罚。
“要靠自己的实力谋生，运气或许可以，但那只是暂时的，最重要的是，不要妨害他人。”
凯特揉着腰和两个呻吟着的猪队友慢慢离开，听见身后的话和女人的感谢声，翻了翻白眼——要不是他，他们至少能敲到更多钞票，更何况，这五美元是“借”来的！
哈，笑话！她是那种借钱不还的人吗？
当然是的！
她攥紧了手里的钱。
————————
史蒂夫是在美术博物馆外再次见到那个金发小子的。
当时他正在消化惊世骇俗的杜尚成为了美国人这一事实。
直到他再次听到某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他手拿甜筒冰淇淋，对面的小女孩激动地把手里的钱递给了他。
少年露出一个狡黠而得意的笑容，不穿制服的美国队长又微微皱起了眉头。
然而下一秒，变故突发！
一声枪声划破空气！
广场上涌动的人潮立即停顿了两秒，在这静默的两秒，接连的枪声让所有人毛骨悚然却又惶然无措。
而美国队长在瞬间就锁定了声音的源头，一个黑衣戴口袋的持枪男子，和一个胸口洇出鲜血倒下的中枪者！
————就在少年和女孩不远！
凯特听到枪声在身边响起，简直倒吸一口冷气！开玩笑，她刚拿到钱好吗！
逃命！
她头也没回，撒开步子就要跑，可她看到手里的冰淇淋……
“Fuck！”
小女孩还在原地懵懂地站着，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凯特把冰淇淋塞到小女孩手里，然后一把抱起女孩，把她藏在身前，用瘦小的身躯尽量挡住。
枪声接二连三响起，周围的群众突然反应过来，尖叫声，哭喊声，脚步声……也许还有倒地声！
人潮纷乱，凯特被慌不择路的人撞来撞去，几乎要抱不住胸口的小鬼了！
“哥哥……”小鬼呢喃，她的甜筒还在手上，但冰淇淋已经弄到凯特身上了。
“闭嘴，我是个女的！”凯特一边挤过人群，一边回道，“你就是这样吃的吗！”
小鬼扁扁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哭个屁！”
“哇！……”
……
幸好很快骚乱就平息了，有个大个子勇敢地制服了持枪的疯子。
警笛和救护车的鸣笛呼啸而来，现场的民众捂着胸口喘气。
凯特兜着小女孩跑到广场外的一辆福特汽车旁边，挨着车蹲下来。
小女孩还在哇哇大哭。
她嫌弃地看着这小鬼，心里描述她哭得“如丧考妣”。
这小鬼根本不知道那一瞬间子弹擦着她耳畔飞过，她甚至感觉到被摩擦到温热的空气！
她喘着粗气，头顶的金毛耷拉在双眼之间。她有气无力地捋了一把，突然看到一个壮汉站在自己面前。
有点眼熟……
“你做得很好。”壮汉说。
她想起来了，不过此时他说的话让她满身虱子爬一样不自在。
史蒂夫看着眼前的男孩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了扭肩膀，然后伸出雪白的脖颈。
这时一位穿着时尚的女性着急地跑来，手里的皮包半敞着，嘴里呼喊着：“珊迪！珊迪宝贝！”
凯特送了口气，对哭着的小鬼说：“你的好妈妈来了！”然后转过头去对女人说：“我救了你的女儿，给钱放人！”
史蒂夫嘴角的微笑渐渐消失了。
女孩泪眼婆娑中看见妈妈，更加放声哭叫起来。
女人精致描摹的眉毛挑了挑，她把口中的话咽下去，转而感激地看向史蒂夫。
“先生，太感谢了……”
显然气质温和的壮汉先生比吊儿郎当的不良青少年要可靠的多，更何况他还这么英俊性感！
“喂！喂！女士！”凯特不满地敲打着身后的车门，她瞪着史蒂夫。
她听到史蒂夫的解释好歹有一点满意，不过下一瞬间她就被史蒂夫拽着领子提走了。
再一次！
狗屎！
这个全身只带五美元和十美分的老好人穷光蛋！
他休想教她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