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的声音在耳边呼啸,亚连看着移动阵的光芒在他的眼前消逝。有些麻木的感官终於恢复了知觉,右手臂上火辣辣的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
「止血。」一个亚连没有听过的声音出现在亚连耳边,穿着蓝袍的高大身影出现在一旁,拉住亚连的手臂一按,原先血流不止的伤口顿时好了大半。「你怎麽还在这里?快回学校,这里的事情交给我们处理。」
蓝色大衣的人语气严厉地向亚连说着,手上塞了一张符咒给他,有些着急地要他立刻传送回学院。亚连还来不及说些什麽,身旁就先出现了熟悉的嗓音。
「没用的,提尔。」看都没看亚连一眼,神田只是用力地一把拉起了还跪在地上的他。「传送点因为刚刚鬼王的攻击被破坏了,除了已经待在里头的我们,剩下的援军现在也只能从鬼王塚的入口进出。」
「神田…」亚连有些楞楞地看着身穿黑色大衣、表情肃穆的神田。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见到神田如此严肃的神情。他嘴巴开阖了一番,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什麽。
「闲杂人等给我滚到一边去。」神田冷冷地说到,将他用力推到提尔身後。没有理会提尔连声的呼喊,只是转了个身,眯起锐利的眼眸看向冰川的位置。「帮我看着这小子。」
「他的血有毒气,所有人都不要靠近。」
远方的冰炎在白虎封印的形体被破坏之後,立刻判断出从伤口溢出的黑色气体的危险性。在大喊了一声提醒众人之後,他与身旁的紫袍搭档准备再度尝试一次封印。神田替身後的医疗班以及亚连的所在之处下了几个阵法与结界,然後迈步向前。
「我可以帮忙!」亚连看着神田往鬼王的方向大步走去的背影,一时心急,没有经过思考就大喊出声。
神田停下了脚步,没有回过头,只是冷淡地回答了亚连。他的声音不算大,却清晰地让亚连的心一点一滴地沈到了冰窖之中。
「帮忙?现在的你,只会成为累赘。」
亚连看着神田走到了冰炎身边,自己则被留在原地。他握紧拳头,手上的指甲用力刺入掌心,渗出淡淡血丝。
他看见神田拿出了武器,通体漆黑的武士刀在冰川的映照之下反射出银蓝的冷光,森冷的气息令人微微战栗。但亚连清楚知道,神田就算比前世的他还要强,在场也没有任何一人能够与鬼王站在同一个实力阶级之上。
如果,自己能够帮上忙,就好了。
恍惚间,亚连又听见了铃铛的声响。一次又一次,比先前更加清晰。
他看见神田拿起了刀,准备引开鬼王的注意力,好让冰炎得以进行攻击。却被突然跳上岸边的鬼王杀个措手不及,只能堪堪以长刀挡住鬼王朝他头顶而来的攻击,顺势卸去力道,使自己避免更大的伤害,而代价则是折断的手骨。
如果,自己再更强一些,是不是现在就可以站到神田的旁边,掩护他毫发无伤的离开?
铃铛声再度响起,亚连拉出了胸前的吊坠。黄色半透明坠饰正微微地发着光芒,微弱,但不容忽视。
「如果,你能给予我力量的话,就请你现身吧!」亚连轻声呢喃。
不远处,紫袍们布下了阵法,冰炎不知用了什麽方式诱使鬼王在不张开结界的情形下靠近,握紧长枪就往对方的太阳穴刺下。来不及反应的鬼王发出巨大的咆哮声,大量的黑气从伤口涌出,冰炎避无可避。神田飞快地到了他的身边,用力拽住他,往後拖离黑色气体笼罩的范围。
『是你吗?』
亚连的周遭像是被人突兀地按下了静音键一般,忽然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只有一个全然陌生的嗓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他还看得见身边正在发生的事情。他看见神田被冰炎推向了医疗班,看见带着禁咒面具的紫袍启动了脚下的阵法,看见一道道的光芒像是利刃一般,没入鬼王身上。
『是你唤醒我的吗?渴求力量的少年。』那个声音再次问到。
亚连看向凭空出现在他眼前,感觉像是由光芒组成的男子。那双金色的眼眸平静无波的望着他,同为金色的长发以雪白的丝带绑成了垂在胸前的辫子,白色的长袍在没有风的情形下仍然微微飘动着。
「你能帮助我吗?」亚连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问到,冷静地出乎他的意料。
『我是沈睡了一千九百年的光之贵族,所有的光都是我的武器。唤我苏醒的少年,你有自信驾驭这世上的光芒而不迷失自我吗?』那人的金眸在一瞬间散发出锐利的气息,像是审视一般地上下打量着亚连。
「我不会迷失,因为我有要守护的人。」亚连银白色的双眼无惧地回望,没有一丝动摇。他向男子伸出手,坚定地说道:「现在的我,在他们眼中或许还太过弱小,无法并肩同行。所以,请成为我的力量。」
『呵。』男子微不可察地笑了,他摀上亚连伸出的手,将发着光芒的吊坠放入他的手中。『用你的血与我签订契约,用你的声音呼唤我的名字,用你的心灵为我制造形体,用你的力量去完成想望。』
然後,他伸手抚过亚连的手臂。原本受黑气所伤而有些狰狞的伤口,转瞬间化为一般的皮肉伤。他将沾上亚连血液的手指放在唇前,用舌头轻轻舔舐了一下。
『我为光之神只巴尔德的後裔,只要是光都是我的力量,黑暗在我的眼前无所遁形。渴望力量的少年,倾听、然後说出我的名字,那个只容许你呼唤的高贵之名。』
男子逐渐消失於空气当中,一如他出现之时悄然无声。外界的声音一点一点的扩大,骚动与不安重新出现在耳畔。
亚连闭上了眼睛,侧耳倾听。对於武器的形体他连构思都不需要,脑海中自然而然就浮现了对现在的他而言,最称手的兵器。
然後,他知道了,那个属於光芒的名字。
「伊努贝忒,与我签订契约之物,初现你的型、高傲无惧而尊贵,光是你的身影、是我的武器,然後、帮助我,解决侵犯者。」
金黄色的光芒在他手上拉出直线,通体白色,剑身有着十字刻痕的大剑出现在他的手里。
远处的鬼王冲破了阵法,强大的力量震飞了除了黑袍之外的人。而神田唤出武士刀想要再次攻击,却被连回头都没有的鬼王精准无比地抓住。亚连咬了咬牙,握紧剑柄,脚下一个用力,飞奔出了保护的阵法与结界之外。
「你想做什麽!」没有理会看见他举动的医疗班的惊呼,亚连急奔之後猛力一蹬,顺势挥出的大剑正好砍中鬼王箝制神田的手,强烈到让人无法忽视的光之力逼使对方松手放开了神田的长刀。
「不是叫你滚一边去吗?」亚连落地之後,神田一把抓住他退离鬼王好几公尺,然後破口大骂。
「我说,我可以帮忙。」亚连冷静地说到。他知道自己对上鬼王是没有任何胜算的,但是他也没有打算要打败鬼王,只要能在尽量压低伤害的情况下拖延时间就可以了。
他的目的,从头到尾就只是想与他们并肩作战。
神田一脸气急败坏,像是恨不得能将亚连狠狠地削一顿然後丢到一旁毁屍灭迹。他张口还想说些什麽,却在瞬间感受到直觉向他发出的警告,快速地退开了原先站立的地面。
亚连一个反手,闪耀着光芒的大剑往鬼王的手腕劈去。像是对於光芒有所忌惮似地,鬼王并没有硬接下这一击,而是很快地缩手,使得亚连的攻击落了空。而神田没有放过这个空隙,他的左手伸出两指飞快地划过刀背。「灾厄招来。」
强大的黑暗力量以虫形的姿态从神田手中的刀锋窜出,直往鬼王的黑金色的双眼扑去。来不及闪躲的鬼王痛苦地号叫了一声。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冲击着神田与亚连二人,使他们撞上了一边的石墙。
「该死的无知小辈!」鬼王嘶吼着,刺耳的声音回响在整个地下空间。「你们难道以为吾能如此轻易被打败?」
「鸣雷之神,西方天空飞流,秋之行者雷光烁。」冰炎突然出现在鬼王的身後,手掌毫不迟疑地贴在对方的後颈处。「雷电之技!」
一道白光从他的手掌窜出,一道雷电劈向鬼王的後颈处,然後、引爆。
巨大的爆炸声响过去之後,亚连有些吃惊地看见鬼王竟然毫发无伤地站在原地,一手以极大的力道箝制着冰炎的左手。
「你究竟是谁?熟悉的感觉……令人憎恨的味道……」
亚连暗叫不妙,转动手中的大剑,直直地朝鬼王送去。却被专注於冰炎身上的鬼王头也不抬地用单手挡住,狠狠地摔到一旁,差一点抓不住剑柄。
「不要放开你的武器!」神田来到了他的身边,一手拉住了他。「要帮忙就拿出实力来,豆芽菜。」
「说过我不是豆芽菜!」亚连习惯性地回嘴,重新调整姿态,抓稳了大剑。
「哼。」神田没有回应他,只是用力拉扯刚刚绑上,用以固定手骨的布条。一个眨眼间又朝鬼王攻去,亚连紧跟在他的身後。
「鸣雷之神,西方天空狂吼,秋之王者天雷动。」不知道是否看见他们的行动,冰炎猛地抽出被箝制的左手,五指直接向鬼王的眼睛抓去。「雷爆之技!」
黑金色的眼球炸开,鬼王吃痛地怒吼。亚连与神田没有给予他反应的时间,一人一边从鬼王的颈肩处砍下。像是读懂亚连的心思,他手中的大剑爆出强烈的光芒,还未接触,鬼王便因为感受到那份力量而更加暴怒。神田也不落人後,喃喃念了几句,手上的长刀散发出的气息更加凛冽。
一黑一白的光芒炸开,鬼王重心不稳地踉跄了几步,因为疼痛而闭起了眼睛。
「趁这个机会了结他。」他们听见冰炎的声音,周遭的紫袍与蓝袍纷纷回到了自己的位置,重新启动方才被打散的阵法。
鬼王在挣扎,从伤口窜出的黑色雾气没有一刻停息。但亚连知道,他已经没有任何机会。
「公会的援兵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