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划破了空气。
已经止血的伤口因为动作而裂开,使得挥剑的动作迟钝了几分。在半空中被斩断的箭矢偏斜了角度,却还是擦过了手臂。
他压着血流不止的伤口,隐藏到树干的阴影处喘息着。早就被击落的手机不知掉落何方,在所有通讯术法都被封锁的现在,他只能依靠自己。
他再次尝试发动移动符。
终於微微亮起的阵法让他心神一振,然而,还来不及抛到脚下,密林中疾射而出的箭矢便穿透过脆弱的符咒,擦过他的脸,钉在树干之上。
黑色的力量蔓延,符咒一下子变成灰白色的粉末,被刮过的微风卷走。
他连忙压低身子,飞快离开原先停留的位置。
树木繁多的地形对於他的武器相当不利,而敌人明显比他对於这里的环境更加熟悉。
又是一枚箭矢擦过他的腰侧。
系在腰带上的玻璃瓶掉落,他伸手想去捞回来,瓶子却被空中被紧追而来的第二枚箭矢震碎。箭矢划破他的掌心,滴下嫣红的血,紫色的水晶摔落到了地面,数双的靴子奔跑、踩踏而过。
只剩一地黯淡的粉末。
…
神田用力推开了公会在英国的分部大门。
「人在哪?」
刻意仿古的木制大门拖着沉甸甸的重量在他们身後缓缓闭合,边上的金属绞链发出刺耳的声响。
「拉乌尔!」坐在办公室内侧的女性连头都没抬,手中丢掷出去的原子笔直接击中了窝在门边草窝中的白袍,「不是说过很多次,门要定时上油!」
矮小的白袍匆匆忙忙地跳了起来,一边嘀嘀咕咕,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麻袋抖了一抖,往地上倒出一堆灰烬。
跟在神田後面的拉比眼角微抽地看着那堆灰烬中爬出了几只像是海星一样的生物,慢吞吞地爬到门与墙交接的绞链处,然後一动也不动地匍匐着。
「厄尔默星油虫。」一旁的帝奇倒是颇有兴致,「真是难得,我以为牠们打从五百年前的保护法之後,就没有人工饲养的了。」
「你说,那几只东西,是虫?」拉比看着那几只”海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不过一会儿的时间,它们缩小了不少。
神田没有理会後面两人的交谈,「伦泽人在哪?」
「今天分部特殊状况,不接待任何人。有预约的回家等改期通知,没有预约的回家重新预约再来!」一开始发话的金发女性显然非常暴躁,她重重地阖上了手边的档案夹,站起身,这才真正地看到了门口的几人,「怎麽还在这楞着?还不快走?」
「事实上,是黛安娜小姐通知我们前来的。」站在最後的莉娜利此刻向前踏了一步,想要尝试向女性说明。
在神田接到讯息的当下,她刚好在帮任务回来的两人进行治疗,於是决定一起过来。
「莎拉,不要紧,他们是相关者。」棕色长发的女性黑袍从後面的会议室走出。
「伦泽大人。」金发女性行了一个礼,原先暴躁的情绪消失得一乾二净,恢复沉静的模样。
「纪录都已经整理好在这里,原世界的警方会由我出面处理,根据早上事件影响的区域来看,仍有一些普通人可能目击到事件发生,目前已经出动两个分队去做後续处理,另外还有一个分队随时待命。」
她将整理好的档案夹递给对方,笔挺地站在原地等待着进一步的命令。
「辛苦了,不好意思临时把你调过来帮忙。」黛安娜随手翻了翻档案,确认没有太大的问题後说到,「你现在还要赶回警署对吧?有需要我会再跟你联络的。」
「不辛苦,能帮上大人是我的荣幸。」女性再次行了个礼,在了解没有自己的事情之後,发动了移动阵离开。
「豆芽菜人呢?」终於抓到了空档,神田劈头问到。
「你没收到我後来发的简讯?」黛安娜有些诧异,「亚连他先回Atlantis了。」
神田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在他看到黛安娜身後,同样从会议室出来的男人之後,他的情绪又糟了几分,「我没收到简讯。」
「亚连并不在Atlantis。」拉比在黛安娜刚说完,立刻调动校园内的使役情报,「并不是回去後再离开,而是他根本没有回去。」
他的话才刚说完,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一变。
神田没有过多迟疑,转身往大门走去。
「跟上。」
…
他的胸腔疼痛到快要爆炸。
四周的空气似乎有些不一样,变得更加潮湿。
看来他方向至少还是固定的,没有一直在原地兜圈子。
不过追击者在这过程并没有减少,反而逐渐增多。从最初的个位数,到现在他也数不清,估计有十几名。
估计他是被带到他们的地盘了。
他不由得苦笑。
看来自己当初话说得太满,如果能活着回去,他一定……
…
「有空间术法的痕迹。」
神田手上的水晶碎裂一地,「有人强行扭曲空间座标,改变了移动阵的指定位置。」
「能探测出目的地吗?」帝奇问到。
神田摇摇头,有点焦躁,「对方早有埋伏,发动的时间只有一瞬。我只能藉由残留的力量判断术法类型,却无法找到他们的位置。」
「你放在他身上的护符呢?」黛安娜问。
「被毁掉了。」神田握紧拳头,「最後出现的位置太过遥远,我只能判断在北方,炎罗山脉以北。」
「那个地方仅仅凭着移动阵应该到不了才对!」拉比皱眉。
守世界不像原世界,使用移动阵可以来去自如。除了事先开放的管道以外,不少区域都有着禁制,无法轻易地从一个地方跨到另一个地方。
「这说明,要不是对方的空间术法强到可以忽略这些禁制,就是他们把豆芽菜弄到自己的领地去了。」神田脸色阴沈地说到。
众人沈默。如果亚连真的被带到对方的地盘去,那麽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
「把人带来。」黛安娜率先做出行动,她拍了个掌,对着空气吩咐道。
两名袍级押着刚刚被抓住的灰发男子出现在众人旁边。
「伦泽大人。」他们向黑袍的女性行了个礼,随後一左一右地紧紧看着男子。
「亚连在哪里?」黛安娜开口问到。
「那个混血不见了?」男子也有些讶异,随即笑出了声,「看来原世界那句话果然没错,『螳螂捕蝉,黄雀在後』,这次真是大意了。」
一直沈默的白发男人走向被两名袍级束缚着的男子,「你们派出来的,有几批人?」
「呵。」被束缚的男子咳了一口血,反问,「我凭什麽要告诉你?」
「浔月!」男人严厉地开了口,「不管你们怎麽想,他还是个孩子,我们之间的恩怨不应该牵扯到下一代。」
「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名为浔月的男子冷笑了一声,「高高在上,连放下身段求人都不会,只会拿着自己的想法压人……」
「你究竟说不说!」
寒光四溢的刀刃架在浔月的脖子上,此时的神田已经没有耐心再跟他们耗了下去,「那个空间术法的目的地座标,在哪里?」
浔月有些意外地看了眼怒气冲天的神田。
「你说……什麽?」
「不要让我说第三遍。」神田冷冷地说,手上的六幻更加靠近对方的脖子,「空间术法的座标,交出来。」
浔月眼神流露出些许疑惑,更多的是恍然,「你们认为,是我们做的?」
他看了一边的白发男子一眼,带着点复杂、怜悯、以及一丝嗤笑。
「你什麽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浔月嘲讽地说到,「某人这是关心则乱。如果诚如你们所说,那个混血是被空间术法带走的话,用膝盖想都知道不会是我们做的。」
没有理会几人惊疑不定的神情,他大大方方地说了下去。
「对於那个混血,族里的确有不同的声音。我也不清楚究竟来了几波人,但是能在移动阵上动手脚的绝对不会是我们。毕竟,银月一族里可没听说有谁拥有空间术法的天赋。」
「你的意思是……?」拉比忍不住出声。
「还不明白吗?」男子银色的双眼闪着怜悯,「我们是先出了手,但是猎人不只有我们银月一族。」
「朔月一族可是想要他的命。」
…
他听见流水潺潺的声音。
在逃亡的过程中,他可以感觉到,越靠近这个方向,身後的追捕者们就更为躁动不安,也更加急迫。
前面有着什麽让他们畏惧的?或是有什麽让他们无法靠近的?
不管如何,只要到达那里,或许就能有一线生机。
左膝後方忽然传来剧烈的疼痛,他闷哼了一声,重心不稳地向前栽倒。
大意了。
他忍着疼痛,拔去箭矢,重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敌人似乎确定了他的方位,箭矢密集了起来,逼得他左躲右闪地越发狼狈。
就快到了。
这里的土地更加潮湿而且柔软,带着些许泥泞,他耳边那潺潺水声逐渐扩大,一直到他踏出树林的那一刻。
那是一条河,或许说是小溪更为合适。
溪流的两岸皆是茂密的树林,枝叶茂密地延伸到了溪流的上方,只有零星缝隙透着日光。这里竟是他跑了那麽久之後,唯一依稀可以见到太阳的地方。
已经是白昼当头,几缕侥幸的日光穿过树叶的间隙,落在溪水之上,像是宝石一般地反射着璀璨的光芒。
他的身後袭来无数的箭矢,脚步声也逐渐逼近,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他咬了咬牙,踏进了水中,转过身重新抽出了武器,「伊弩贝特。」
这下,恐怕真的是要背水一战。
他看着十来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溪岸的各处,举着弓对着他。领头的黑衣人有着冷漠的黑色双眼以及黑色的短发,他举起了手,果断地划下。
「月之杳、北之苍夜。」
略显沧桑的声音从对岸的树林传出。一时之间,流光四溢,照亮了这片略显阴暗的树林。
「银月之谣第二乐章、星漫。」
金色的光芒宛若星坠,一道接着一道从天而降,砸落了追击的箭矢。黑衣人骚动了起来,纷纷不安地望向他们的领头人。
背後的树林中传来沙沙声,似乎是有人踏着满地的枝叶走了过来。
他不敢掉以轻心,只是慢慢地侧过身,用余光看向忽然出现的那人。
嘹亮的鹰啼响起,自从发现情况不对後,就被他放出去寻找退路的迪姆恰比此刻安分地停在那人的肩膀之上。
「你们越界了,朔月一族。」
在他的身後,一名满头白发的老人拄着柺杖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