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来的半个多月里，锺时雨都没再跟她说过一句话，完全任凭她摆布，每天只是躺着不动，不然就是睡着，跟个活死人一样。
陈静主动担起了照料锺时雨一应生活所需，没有怨言，还打听到一间口碑不错，并且不用健保的国术馆，不远千里也要背着他过去一趟。
要不是计程车开销太大，陈静也真的很想顾及他的颜面，更遑论买一台轮椅。於是她买了个口罩给他遮脸，再帮他把羽绒外套的连帽戴上，这样就看不出他是谁了。
这一天，出门後没多久，天空微微飘起雨。
陈静揉了揉冰冷的鼻尖，眼看雨势不大，便只是加快了脚步。
锺时雨这段日子被她这样折腾，也是破罐破摔了，就想看看她能白费工夫到什麽地步。
没多久雨下大了，她连忙带着锺时雨躲进一间便利商店，让他在椅子上坐好，去热食区拿了三四张卫生纸，帮他擦乾外套上的雨水，跑去拿了一瓶水排队付帐。
锺时雨始终沉默地看着，轮到她结帐时，她才买一小瓶矿泉水就跟店员拗了一个纸杯，店员大概是不好意思拒绝，给了她一个最小的咖啡杯，她向对方道谢，目光在店员背後的菸架停留了片刻。
他记得她会抽菸，但她并没有买。
其实他很想来一根，可是看她拿着矿泉水和纸杯在他面前坐下後，把刚找的零钱和身上所有的钱掏出来，仔细算了两遍，彷佛多算几次就能多出钱来……他真想不到这辈子居然还会有需要为钱烦恼的一天，看着她，他都觉得丢脸。
陈静数完钱有点发愁。
那个律师大概是真的很忙，把他们送到那处租屋处後，只派人送过来一次钱，那人稍微问了他们情况如何，她把一些照顾病人所需的日用品清单开给对方後，竟也没了下文。
知道锺时雨肋骨受伤，她对吃食完全不节省，有什麽可以帮助骨头断裂复原的食物，她就买来给他吃，手中的钱有出无进越来越少，唯一值得高兴的是他现在呼吸已经没有之前那样沉重痛苦了。
陈静不死心又把钱数了一遍，并翻找身上所有的口袋，确定只剩下三千多块，忍不住叹了口气，再一抬头便对上锺时雨毫无温度的目光。
她不太敢直视他，虽然她本来就因为视线恐惧症，不直视任何人，但现在却是怕他会多想，以为她在看他的腿，於是她马上扭头假装看向窗外。
被如此明显地回避，锺时雨觉得她是嫌弃自己，脸色霎时铁青，也不再看她。
明明进了温暖的商店里，笼罩着他们的却是紧绷。
如果是之前，只要有压力她就想抽菸，然而即便眼下压力山大，陈静发现自己也没有那个念头。大概……没钱是最好的戒菸方式。
坐了一会儿，她拿了条束在手腕上的橡皮筋将被雨打湿黏在脖子上的头发收成一束马尾。
他因为她的动作而看过去。
陈静的头发很长，微微带着卷度，绑成马尾後有些凌乱，但在灯光的照射下，散发出健康的光泽，发质很好。
这是锺时雨第一次留心她的样貌，视线在她修长的颈项停留了一阵，从他的方位看去，偏左下的位置有颗黑痣，平常都被头发遮住，此时才露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颗痣的原因，衬得她的皮肤非常白皙。
陈静忽然将外套的拉链拉到顶，遮住了脖子。
锺时雨知道她是在阻止他的目光，讽刺地撇嘴，瞥过她太阳穴上那个烫伤的疤痕後，也往窗外看，不过他先看到的是窗上倒映的自己。
虽然陈静能帮他处理大部分日常生活的大小事，但是不包括剃胡子，他也不放心让她来做，所以目前他看起来几乎成了个流浪汉。
锺时雨扫了邻近货架上的刮胡刀一眼。
算了，他反正都这样了，刮不刮胡子有什麽差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