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试着从喉咙出声,却发现吼出的是一片寂静。他举起双手,欲击出声响,却扑了个空。
这里是在哪里?
无垠的空间令人感到焦虑,他动身想寻找出口,却在踏出第一步时,失去重心重重的摔落。
不会痛。
当头部重击到地面的瞬间,没有预期的疼痛感,有的只是发自内心的恐慌。他失去了身体所有的感知能力,视觉、听觉、触觉、平衡......。
想起身,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只能像条虫一样在地面上蠕动。分不清方向,感受不到四肢。
就好像,这个身体不是他的一样。
就好像,自己仅是个残存人类意识的蚯蚓一样。
於是他愤怒。
愤怒的挣扎,愤怒的咆啸。
但无论怎麽动、怎麽吼,他仍是躺在原地,如虫蛆般扭动。
扭动,扭动,不断地扭动。
但徒然无功。
於是他愤怒、於是他挣扎、於是他咆啸。
他扭动、他愤怒、他挣扎、他咆啸。
他扭动、他愤怒、他挣扎、他咆啸。
扭动、愤怒、挣扎、咆啸。
扭动、愤怒、挣扎、咆啸。
扭动!
愤怒!
挣扎!
咆啸!
啪!
刺眼的光线使他睁不开眼,他听到尖锐急促的喘息声,察觉到胸口歇斯底里撞击。踉跄地起身,身体还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掌控感。
他发现自己站在某种光源的中心,光形成一个圆,圆的外面仍是漆黑一片。不敢轻举妄动,他深怕若踏出这圆一步,又会遭遇适才的处境。
啪啪啪啪啪!
伴随着连续声响,圆外再度出现光源,将他团团围住。几道模糊的人影自光中显现,定睛一看,他失去了呼吸。
「父亲...母亲...」
他震惊地望着两人。
「竹千代。」
两人对他和蔼地笑着。见到双亲,唤起了儿时的美好回忆,他激动地上前想与之团聚。
「元康!」
伸出的手凝结在空气之中,那是他这辈子最不愿忆起的两人。
祖父与外祖父。
「元康,你是今川家的人,快给我离开那女人!」
祖父指着母亲,眼中充满鄙夷。
「竹千代......」
母亲难过地摇摇头。
「元康,今川的人如此待你,你还看不清他们吗?」外祖父看着父亲,口气不屑。
「竹千代,对不起我是不得已的......」
父亲痛苦的对他忏悔。
「元康,你过来。」
「竹千代...别走...。」
「元康。」
「竹千代...」
残酷的话语不断刺激,提醒着他那段被迫委身於人、苟延残喘的痛苦记忆。
就跟一条虫一样。
他难受的闭起眼睛,感觉身体渐渐的麻痹。看来又要回复成刚刚那个样子了,嘴角扯出自嘲的笑容,他果然,比较适合当虫类。
「家康。」
轻轻柔柔的呼唤,如春风、如拂晓,温柔的闯入尘封的内心。他倏地睁开双眼,发现身後那抹娇弱的身影,对他露出灿烂如花的微笑。
她是谁?
眼前的女子,似曾相似,却突然想不起她的名。
他记得的,
他记得的。
那个曾经傻傻追在他身後的女子;
那个总是软软对他娇笑的女子;
那个将他从痛苦的深渊救出的女子。
是她,让他头一次发自内心的微笑,
是她,让他了解自己可以无比强大。
「我只听你的...」
近乎乞求的,他朝她伸出双臂。谁知她竟然微微的摇了摇头。
乓啷─
那是由左胸所传出的声响。他错愕,脸庞随即扭曲。连她都不要他了!
蜷缩於地,痛彻心扉,再度将自己沉浸於无尽的黑暗中。
「不是听我的,是你自己决定的。」
温温的嗓音於耳畔响起,他抬起头,发现身旁的她。
「你不是棋子,你有权力决定自己的人生。」
自己的人生吗?
「家康,你很强大,你可以保护任何人,甚至是竹千代。」
转头,发现年幼的他正对着自己微笑着。
竹千代伸手按住他的左胸,一阵暖意流淌而过,一粒泪珠划过脸颊。
「我不会要你跟我回去,但若你愿意,我会带你回去。」
语毕,她静静的看着他,等待他的回覆。
擦去眼角的泪水,他起身,发现父母、祖父早已消失不见,周围不再是无限的黑暗,而是他对她许下毕生誓约的花园。
他扬起坚定的笑容,对着身旁的她说:
「我们回家吧。」
睁眼。
他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被褥上,鼻尖传来阵阵幽花香。转头,是身旁的她散发出来的。发现他的清醒,她揉了柔惺忪双眼。
「家康?怎麽了吗?」
「没什麽,只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罢了。"
将她搂於胸前,轻吻发丝,他默默的在心里说: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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