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要弄晚餐吗?」她问。
「没有,而且他们也快做好了。」杨羽崎抬脚,「走,去看夕阳。」
今天晚上段锋睡他帐篷吧?那小漝睡哪?
杨芝漝说今天晚上想和洪苻御一起睡,他觉得不妥,可一时半会也没有什麽好的想法。
「有人来要杨芝漝的行踪吗?」
「没有⋯⋯有,啧!应该说没有你想的那麽夸张,但的确是有人来问,小孩和几个大人想一起去爬岩石。问杨芝漝要不要跟。」她觉得他太草木皆兵了。
「多安颗心总是好的。」杨羽崎笑笑,思索了一会才又问,「有没有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没有。」
「谁带的小孩?」
「林仁樊。」
「谁?」
「好像一个谁的大舅子。」
杨羽崎脸色微沉,「那今天杨芝漝还是和我睡好了。」
「也好。」
洪苻御左手牵着杨芝漝,女孩仰起头,没有抗议也没有哭闹。
杨羽崎欣慰的勾唇,杨芝漝是他的用心,是他心头上的一块肉,所幸,这一次付出所换得的回馈,直白而且漂亮的。
⋯⋯
他们在走去洗手间的路上找到段锋,杨羽崎问,「看夕阳吗?」
段锋深深看了他一眼,「好。」
洪苻御动了动肩膀,抽出一根棒棒糖含上。
他的视线挪到她身上,「洪苻御⋯⋯?」
她冷笑一声,算是招呼。
段锋若有所思,寻常一个女孩子看到他,可能早被他的目光吓破胆了,但她没有,甚至还摆了一张臭脸给他看。
他知道她是杨羽崎高中时的朋友,後来上大学、出社会,和杨羽崎的交集也很多。
一个杨羽崎满喜欢的朋友。
也许诚如杨羽崎所说,当初,他根本没有想用心了解杨羽崎在想什麽,吩咐一下就可以得到的资料,他却连探究的好奇心都寥寥无几。
他几乎可以猜到为什麽这人对他有敌意。
他垂眼,刚好看见杨羽崎兄弟似的拍拍她的肩膀,安慰的落落大方又亲昵。女人从鼻腔哼了一声,在杨羽崎看不到的角度睇了段锋。
段锋挑眉,挑衅?真有趣。
夕阳将天空渲染的很美,如梦似幻。
天空的尽头是水彩第一次染色时打底的浅蓝,不经意地潇洒。接着,变成紫罗兰压花留在压纸上的颜色,轻轻淡淡,却已经开始与众不同,粉红的甜蜜就这样一步步踏入世界,每一步都带着一点点不一样,直至橘红色的另一个尽头。
云朵的棉絮最终负责画龙点睛的点缀,它四散在世界的上半部,有聚有散。
杨羽崎喟叹一声,他是云还是天空?他们是云,还是天空?或者,人和人之间,是不是总有人是天空,而另一个,将无法摆脱本质上的不同。
站在小山丘上,入眼的是露营的人们停下手边的事,大人小孩,一起在云霭前,看造物者的杰作。
生活中,他们不就是这样,走马看花,於紧凑的行程里宽了一点轻松和美丽。
他想抽菸。
段锋手指蜷起,用大拇哥的指腹磨食指关节。
杨羽崎转头时,瞧见晕黄的电灯旁边盘旋了几只昆虫和飞蛾,光打在段锋脸上,凿成一个立体又帅气的五官。
「你喝茶吗?」
「什麽茶?」
段锋个人喝茶喝咖啡都没差,咖啡因早已不是一个能够帮助他醒神的东西。
「不知道。」杨羽崎弯身打开箱子,看了看里面的配备,「现在才七点半,你看要怎麽打发时间。」
「你怎麽打算?」
「等一下去夜游晃晃吧!」
段锋静了一会,「杨羽,你有大衣吗?」
杨羽崎把放在椅背的一件湛蓝色长版外套扔给段锋,拿着一个茶杯晃悠走了。
居然没有迟疑⋯⋯段锋愣了一愣,承受杨羽崎的味道铺头盖脸的袭来。
他其实到现在还是有点懵。
花了三个月让杨羽冰释前嫌,却花一天变成原本的相处模式⋯⋯
段锋默默看着他走远的背影,觉得他每一步都迈得很好看。男人的窄腰收进牛仔裤里,双腿曲线被包裹得非常修长⋯⋯他一直都知道杨羽崎有一双笔直漂亮的大长腿。
拍拍裤子上的草屑,段锋跟着杨羽崎去别人的炊事帐串门子。
一屁股坐在杨羽崎旁边时他看到他眼睛里涟漪一样荡开的惊讶。
有其他人也投来目光,杨羽崎朝大家介绍,「我朋友,段锋。」
林靓好奇的打量段锋,男人勾了一抹弧在唇角,段锋对他有一点印象,浅浅搁在记忆的角落。
杨羽崎的高中同学趴是吗?走进和他重叠的生命的感觉好微妙。
段锋一直认为自己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在觑着杨羽的故事,应该说,他在没有注意的时候,就已经让目光追随着那样一个人。而如今,那人带他换个身分,参与这隔着距离的人事。
山上很冷,晚上的夜很暗,和城市的喧嚣不一样,这里,人们安静、孤单却又丰富充实。
灰色建筑里的冰冷,在这里全部打破,他们好似什麽都没有,只剩一壶暖胃的茶、配着的几口蜜饯、花生,他们只剩这样刚好的暖意。
露营灯担起加温的工作,剥去多年未互动的隔阂,在这个气氛下,段锋渐渐舒缓了眉眼,他视线滑过杨羽崎听旁人讲话的侧脸。
还是想抽菸。
很顺手的执杨羽崎放在桌上的杯子,喝喝看他都喝了什麽⋯⋯段锋嘴巴里一口茶差点喷出来,青、青、青草茶?
杨羽崎笑盈盈地转头瞥他一眼,又转回去继续聊天。
段锋无言男人的小把戏,却很喜欢对方那得逞时藏在眼角的快意,他把杯子塞到杨羽崎手中,碰到杨羽崎蜷曲的手指,乾燥、比他略凉一些。
他段锋,会一点一点,入侵他的世界。真正从旁观者成为故事的引导者。
然後,温暖这个人的人生,暖到只要他离开,杨羽崎的生命就会只剩寒天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