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开繁密的枝枒，听夏其已经不知道第几回在抱怨着这座丛林的生命力旺盛，佩金此刻无比想问问某个幽灵她所说的果实到底是在多远的地方，毕竟现在已经是他们把刚刚那个男人救出来的一个多钟头後。
至於那个搭讪男，一出流沙就活蹦乱跳的说要找蓝姑娘然後没了踪影，搞得他们一时间无言以对，但好歹对方也有跟他们道谢，他们就当纯粹是在日行一善好了。
「贝波，距离那果实的味道还有多远？」他们之所以继续走，还是因为贝波的鼻子表示真的有闻到一种香甜可口的气味，「我现在也有闻到你说的香味了。」
「唔……应该快了。」
「十分钟前你也这麽说……」夏其摸摸肚子，虽然有吃札诺克留下的早餐，但他现在还是有些饿了。
「对不……啊，到了！」
茂密树丛後方，各式各样的果实自树上垂下。
紫色的硕大果实充满着香甜的汁液，饱满得有如再多受点刺激就会爆开，只有指节尺寸的浅黄果子一串又一串密密麻麻的，每个果实下方还有一粒艳红的小球，另处倾斜船型的叶片上方似玉米排列的深蓝随风一晃就洒落数粒。
「这好像远远超过『一些』的量啊。」佩金猜对於这些果实，札诺克会挺高兴的，虽然如何带回去是个问题。
「只不过……是不是这块地方的营养特别好啊？不然怎麽其他地方都没有长这种水果？」睨眼一人一熊兴高采烈的搬运着，佩金喃喃道。
「果实、果实……」他又念了两下，方才只有头部在地面之上的男人从脑海中一闪而过，「果实什麽想要我给你啊！」画面中那个男人曾这样嚷嚷着。
「该不会……」佩金觉得越想越有可能。
「哇！佩金你快过来！这个红红的果子超好吃的！」夏其晃动着手里成串的浅黄果实，旁边贝波用牠的爪子小心翼翼的把另串黄果实上被薄膜包裹的红色小球摘下。
「等等！你们还没确定有没有毒就吃下去了吗？」虽然大概知道果实的来源，但种出来的果实未必会是给人食用的。
这攸关生命的问题，由於太具常识性，导致佩金一开始就压根不觉得该去提醒。
「啊！我忘了！」夏其的愚蠢真让他再次开了眼界。
「你……算了，看你们的样子应该是没毒，把它们带回去吧。」
如果放着不管夏其肯定在野外活不过一周……不，说不定三天都没有。头戴写有「PENGUIN」字样帽子的红心团大副心想。
「贝波，这边离海近吗？」如果要把这些摘下的水果带走，估计得走上好几趟，佩金自然不想浪费这些时间和力气。
「还蛮近的，往那边大概……五、六分钟吧？」用鼻子嗅嗅周围，贝波指出了个方向。
「夏其，你用这边的东西做个搬运工具，然後到海边再做个筏加绳子，我们把东西用牵的沿海岸线走回去。」把方案说完，佩金也加入工作的行列。
「好，那我可以顺便多带点木……」
「不行。」
贝波一点也不意外佩金拒绝了夏其。
◆
幽蓝的身影飘入船长的房内，偏头看着不发一语的两人，然後加入沉默的行列。
「你来做什麽？」还是罗先开了口。
又静默半晌，在罗的耐心耗尽前夏拉才露出「我想到了」的表情。
「我的同类过来了。」她露出有点期待的笑容。
罗挑眉，又一个幽灵？他只想得到那个深海里的幽灵。
「……你高兴就好。」他不太想管幽灵这麻烦的物种，但就算这样说，罗还是很清楚自己那想把周边一切给掌握的性子是没得治的了。
虚浮在空中晃荡着双脚，再上飘後画出一条弧线，幽灵倒转的脸庞在罗面前约莫五公分，而她的脚底若有若无的踏在天花板上。
「又怎麽了？」对於迎面而来的阴寒，罗想着的是她明明是无视地心引力的存在，但头发倒是乖乖地顺应引力垂着到他的腰部。
「你要……怎麽处理呢？」
「你想做什麽？夏拉。」吃掉对方的力量吗？幽灵，究竟是不是同类相残的种族？深海幽灵泄露出的有些关於幽灵本身的事情，罗无法确定自己猜测的是否正确。
──承载记忆的晶石像一杯装满水的杯子。
──想让多少水溢出，就得注入多少的水。
──我……想要知道自己宁愿放弃力量也想体验的事情……
──也想……取回我的记忆……
──这一点……幽灵和人类一样……
──都是自我为主的利己主义。
重新正过身子的幽灵发出咯咯的笑声，没有回答罗的问题。
──可是……另一个幽灵……
──除了我之外……再来一个幽灵……
「不知道。」轻快的话语轻飘飘的落下。
她如来时一般地离去。
把茶杯和浅盘往托盘随手一搁，罗起身离开房间。
札诺克边嘀咕着认命地做着海贼团里的老妈子。
「船员数……」隐隐约约的，他似乎听见这样一句呢喃。
耸耸肩，船到桥头自然直，虽然他们的是潜水艇，但他相信不会有问题。
今天要不要弄个下午茶呢？巧克力布丁应该不错，或者是黑色奶酪？札诺克悠哉的思考等会儿打发时间的事情，再拿好托盘与平底锅用脚把船长的房门给好好关上。
「总会有机会的。」用愉快的神情看向手里的平底锅，高束马尾的厨师自语道。
无视没由来的鸡皮疙瘩，罗从书房拿了本书後就在甲板处开始守船。
看眼上头的阳光，罗知道现在除了他没人能在甲板上看着，看来派三个船员都去岛上不太行，他在脑内又修改了一下未来分配的情况。
虽说人数不多，但罗并不觉得以现在的人员数进入伟大航道会太早，他们再在北海没有什麽益处，况且也有海军开始注意起他们这个小小海贼团了，得趁还没太过注意前壮大才行……手里医书翻没两页，罗的思绪就偏了出去。
「至少，比一开始好多了……」回想着最初的两名船员，嘴角不由自主的上弧几度。
相较之下，现在轻松不少。在脑海中下了结论，罗这会才将注意放进了书本的文字里。
「船长！我们回来了！」叫嚷声远远传来，阖上没看进多少的书，罗面向他们算是迎接。
瞧见挥舞手臂的夏其，罗想到夏拉提过的幽灵同类，要是能够被拉来当船员，估计夏其的怕鬼会更严重，但也可能在密集接触下得到锻链。
把水果拉至潜艇旁的海面，夏其不知怎麽地就颤了一下，张望四周，阳光下压根没有幽灵的影子。
是说他也不清楚夏拉有没有影子，但他莫名有些发寒。
「我是不是感冒了？感觉有点冷耶……」
「听说笨蛋是不会感冒的。」端着食物出来的札诺克随口应了声，把手里的布丁递一个给旁边的船长，「船长当家的，你的不甜，而且适度的甜份有益身体健康与心情愉快，相信作为医生的人是不会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他用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说着。
「果子的毒现在才发作吗？」内心打定了绝对不要搅进船长与厨师间食物问题的念头，佩金上下打量夏其几眼。
「唉？唉──！佩金你不是说没有毒吗？」一脸「亏我这样相信你，你怎麽可以欺骗我！」的模样，夏其发出指控。
「我并没有这麽说。」佩金揉揉微疼的太阳穴，他明明只说过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没有毒而已，「……反正，船长在，而且如果是食物中毒什麽的札诺克也是会医的。」边这样说，他还是拿了几样夏其有塞入口中过的水果，扔给札诺克瞧瞧。
面恶心善？贝波的脑袋里浮出这句，但佩金的脸上并没有恶的样子，比较像是……刀子口，豆腐心？还是说这是叫做口嫌体正直？贝波深深觉得语言真是奇妙的东西。
和厨师确认过水果没有问题，佩金拿过托盘上的褐色布丁，舀了一口放入嘴中，巧克力与鲜奶的香气在口中漫溢着。
「札诺克你到底怎麽保存奶制品的？」他发出了一直以来的疑问。
「喔，一般会做成冰块保存，不过我都用蛮快的。」听见回答，佩金忽然领悟他每回打开冷冻库都会看见的、像冷冻墨汁的玩意是什麽东西了。
札诺克偏头想了想，继续道：「我是建议过船长能不能在船上养一头牛，我之前有看过纯黑斑的乳牛……」
「我说过不准了。」罗出言打断，他一点也不想船舱里满是牛臭味，「而且你已经养了够多东西。」
「是、是……」敷衍了事的应了两声，札诺克单手翻下甲板给岸上的一人一熊各一个布丁。
「放好之後启航。」船长发话。
「是！船长。」全员听令。
◆
碧海蓝天之下，明黄潜艇悠然前行。
「快住手！你给我听人话啊！」
重新在厨房出没的幽灵有了新的爱好──把手伸进煮食时下方那舞动的火焰中。
然後，无法承受由高温迅速降温的锅子就会发出哀鸣，连带出现的是札诺克沉着嗓地怒吼。
「要坏也不要给我坏铜锅！去坏银的！」
重点错了啊！搓着餐具上菜渣的佩金想来还是决定装作充耳不闻。
「不对！银的比较贵啊！」三秒内，佩金立刻破戒。
夏拉诚恳的道歉消失在吵杂之中。
只不过有诚意归有诚意，她仍然丝毫没有要改进的意思。
「银色又不是白色！要是坏了拿你自己的钱去买新的！」
「那你告诉我银白是什麽色啊！」
歪头看着两人数秒，夏拉再次对火焰伸出手。
──红色的火焰跳着魅惑人心的舞蹈，
──蓝色的指尖编织冻结万物的寒气。
──有如白昼追逐黑夜的神秘，
──黑夜却在向往白昼的璀璨。
──亡者已失去说出至少努力过的权利，
──生者却祈求拥有恒久不衰败的隽永。
她眨眨眼，古老的曲调穿透岁月在她脑海里重现。
一遍又一遍的在内心回荡。
看着火光闪动，她的眼中却只有着一片幽蓝的色彩。
夏拉缓缓地收回手，从厨房里失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