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你！？」
十九循声转过头，淡漠的目光看向暂时停止攻击的特工们身後出现的男人。
他穿着一套与盾牌同样色调的紧身衣，肌肉线条完美的身材表露无遗，被蓝色面罩遮掩大半的脸庞仍能看出英挺的样貌。此时那双天蓝色的眼睛被极度悲痛的怒火占据，甚至隐约有几分仇恨。
十九慢慢把身体也转了过来，随意的站姿却毫无可攻击的破绽。她的头微微歪向一边打量着眼前似乎已经被愤怒吞噬的男人，不太明白这个好像认识她的人是从哪里得知了自己的身份，分基地的面罩虽然辨识度很高，一看就是九头蛇专属所有，但面貌的隐蔽性还是有所保证的。
「队长，你认识她？」
男人身後走出一个美丽的红发女子，她诧异地看着情绪起伏难得如此剧烈的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风情万种的容貌在看向那个身材纤瘦的九头蛇时带上了点审视。
在被神盾局从北极打捞上来後，这位二战时期的大众偶像除了对於时代转换的茫然与不适应之外，几乎都是温和而沉稳的，与生俱来的领袖气质令人信服。
偶尔她会在夜晚时分出来透透气时发现这位众人景仰的英雄独自一人待在阳台，摊开的掌心间放着一个看不清是什麽的物品，盯着它长久的出神。
後来有一次她不经意瞥见了那件物品，是个上头染着陈年的黑红色血汚的金属牌子，中间略有凹折，像是军队统一发放的识别名牌，只是已经磨损得看不出刻着的名字。
但她隐约知道那会是谁的——詹姆斯.巴恩斯中士，队长当年的战友。
当年的最後一次任务，巴恩斯中士英勇牺牲自己让整个小队得以成功破坏九头蛇的据点，而队长也在随後带着装载所有导弹的飞机坠入北冰洋，陷入几十年之久的沉睡。
醒来之後，队长绝口不提最後在九头蛇基地发生了什麽事，只在提到九头蛇时周身会闪过极冷冽的气息。
他从未对巴恩斯中士的死释怀过。
史蒂夫缓缓放开了双拳，褐色皮手套几乎被他非人的力气弄得破裂。
「是，我认识她。」他的语气接近於冷酷，嗓音由於某种极力压抑的情绪变得嘶哑：「永远......不会忘记。」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双眼睛。
在周围爆炸的火光映射下，依旧没有任何属於人类情感的眼睛，史蒂夫亲眼见着那双绿宝石一样的眸子逐渐浸染挚友的血迹，再也找不到一丝明澈的颜色。
满眼刺目的血红。
十九还是没有想起到底在哪见过这个男人，她重新恢复了攻击动作打破这种诡谲的凝滞。
相较那些纯粹是上来等着英勇就义的特工们，随後出现的那个拿盾牌的男人和红发女子明显战斗力提高了很多，十九很难在狭窄的走道应付他们俩的同时闪避掉一旁骚扰式的攻击，还要记得不能打死那些可能或许应该是卧底的特工们。
在又一次险险滑步避开角度刁钻的盾牌然後被那个红发女子的军刀在手臂上划出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之後，十九听到耳中的通讯器被接通了。
「十九号，听见了吗？你在的地方没有卧底，重复一次，你在的地方没有卧底，那里都是真正的神盾局。」
朗姆洛的声音快速而含糊，重新接通的时间不过十几秒又挂断了，看来他是在非常可能暴露身份的地方冒险告诉她的。
事实上在挂断通讯的那一刻朗姆洛的背都被冷汗浸湿了，副局长尼克福瑞就在离他不到三公尺的地方发号施令，听着来报的特工说她在地下四层被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和黑寡妇娜塔莎.罗曼诺夫带领的人拦截之後整整二十分钟还没突破包围，朗姆洛忽然从斯特拉克的烂计画福至心灵推导出了十九没办法突围的可能原因。
他当机立断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用通讯器告诉她这句话，至於是不是真的没有卧底？朗姆洛咧开嘴笑了，谁知道呢。
为了更远大的志业牺牲一直是所有九头蛇的梦想，他相信他们会理解的。
这就苦了奋战中的史蒂夫和娜塔莎，他们早就察觉到十九因为某些未知因素在应对他们的攻击上显得十分束手束脚，本来想藉此一举制服拿下敌人，可她的实力出乎意料的强大，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能跟上注射了超级血清的美国队长，而且还能游刃有余地应付黑寡妇娜塔莎和其他人的攻击。
而在刚刚她像是终於脱离束缚的凶兽，不再顾忌周围，神盾局这方顿时伤亡惨重起来。
十九的目的不是在原地跟神盾局的人死磕到底，不用再管有关卧底的命令让她且战且退的动作顺畅起来，接连突破两层楼到达了地下二层。
离地面越近，史蒂夫的动作明显越加焦躁，他舍弃用盾牌牵制的攻击手段与十九近战起来，娜塔莎只诧异了一瞬就迅速转换动作配合起他的攻势，一时间十九倒是被他们默契无间的动作绊住了。
周围的特工也许是接到命令不再接近做自杀式的攻击，空旷起来的走廊只剩僵持不下的三人。
不过舍弃盾牌近身缠斗的史蒂夫虽然用紧紧跟随十九动作的贴身攻击暂时止住了她的脚步，但没有任何防御手段的他在面对如鬼影般时不时闪出的无形音刃和拳拳到肉的格斗术这两样扫到周围墙壁都能留下深刻痕迹的攻击时也只能凭着改造过的身体硬扛。
这个九头蛇也有自癒能力，可明显比他要好很多，娜塔莎留下的刀伤在几个交替的瞬间就恢复如初，面罩下的脸仍是一开始的漠然，似乎杀害这些人对她来说根本不会引起一丝一毫的情绪，他的怒火更加高涨。
娜塔莎向来都是速战速决，她的体力无法支撑如此高强度的战斗太久时间，已经开始有了不支的迹象，史蒂夫不再犹豫，做出了几乎是不要命的举动。
「队长！」
十九手中的短匕连根没入史蒂夫的心口，他用环抱的姿势死死地将她禁锢在怀中，极大的力气让脖颈处都爆起明显的青筋，也让匕首陷得更深，伤口周围的紧身衣立刻被涌出的鲜血染成深色。
十九皱起眉头，用劲推了几下都没办法推开史蒂夫，她稍微仰起头，看着他咬牙露出一个因伤口疼痛显得有些狰狞的微笑，目光愤怒而哀痛。
「当年巴基为了拖着你让我离开也是这麽做的，记得吗？」
他笑了一声，听起来却比哭声更令人觉得心碎。
「你杀了这麽多人，还记得他的脸吗？」
记得吗？十九愣了一下，正想张口说她不记得巴基是谁，空白的记忆深处忽然传出一声不知道是谁的撕心裂肺的嘶吼，像是眼睁睁看着最珍贵的宝物坠入漆黑一片的深渊，再也无法找回。
【住手——】
烟硝味在鼻间蔓延，十九『看』到了几个模糊的身影在遥远的记忆里忽隐忽现，呼之欲出的画面让精神力又开始不安的躁动。
她的後脑忽然一痛，男人松开手踉跄地退了几步，看着十九单膝跪倒在地面，他呼吸粗重地按着胸前的匕首，在不引起大失血的情况下缓缓拔出利器。
不远处的尼克福瑞放下手中的特殊武器，大步上前与娜塔莎一同扶住脚步虚浮的史蒂夫。
「队长，你太乱来了。」
尼克不赞同地下着评价，虽然他知道史蒂夫注射过超级血清这样的伤还不至於死亡，也是在看到他来了之後给他制造攻击的空档，毕竟以普通人的眼力再给尼克两个小时他都瞄准不了目标，但还是太乱来了。
史蒂夫勉强露出笑容，他看上去轻松了不少，但那双蓝色如天空的眼中还是浮动着少许阴霾。
「抱歉，尼克。只是一想到她杀了巴基，我实在没办法冷静下来。」
杀了巴恩斯中士！？
两人对看一眼，都见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虽然戴着面罩，但仅凭着脸的上半部还是能看出这个女性九头蛇的年纪只有十来岁左右，要怎麽杀掉二战时的巴恩斯中士？可是转念一想被冰封数十年的美国队长看上去也是二十多岁实际上年纪比他们都大也就释怀了。
十九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双手撑着地面才没有堪堪倒下，听着他们对话却没法很好理解其中的意思，整个人在清醒和昏过去的界线来回挣扎。
似乎是她没办法转化分解的新毒素。十九眨了眨眼，试图把目光焦距重新集中在地面，试了几次没成功之後也就不再做无谓的尝试，等着毒素自己退去。
同时十九也终於想起了这个莫名眼熟的男人和他口中的巴基究竟是谁。
十九尝试着调动刚被唤醒那时的记忆，那些久远的画面和人声像是逐渐拉近的摄影机，清晰而完整地呈现在脑海里，精神力更沸腾了。
她慢慢闭上眼睛，头一次能够回忆起曾经历过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