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傅卫群家里,也有只猫科动物差点被扔进冷冻厨余桶里。
察琥听傅卫群淡淡提起去摄影棚值班的事情,忍不住多嘴,「甄盼,不对,她现在叫香香主厨,你真的周旋在她和小锅铲之间了。」
傅卫群一把抓起察琥後颈的三层肉,因为猫妈妈叼小孩也是这个位置,察琥忍不住产生猫的生理反应,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但傅卫群走向厨余冷藏库掀起盖子,察琥马上讨饶,「别这样,我们三百年的交情了,你总得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吧!人家也是关心你咩!」
傅卫群把察琥放回地面,拍了一下他的大屁股,又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只是⋯⋯」话说出口,又忍不住停顿下来。
傅卫群觉得很难厘清那复杂的感觉,「我当时以为,让甄盼去二王爷府,是对她最好的决定,没想到,甄盼最後在二王爷府,过得一点也不快乐。」
「那你不是爱她,是内疚。」察琥捻起胡须。
傅卫群冷冷抬眼,「哟,三百年前的纨絝子弟,变成两性大师了吗?」
察琥也不开心了,「吼,讨论一下是会要你的命吗?」
「不会要我的命,会要你的命。」傅卫群从冷冻库拿出一份鲑鱼切片,煎鲑鱼真的是察琥的命,察琥马上窜逃到小房间里,远离傅卫群的视线,让他一个人在厨房做做菜、静一静。
这是傅卫群沈淀思绪的方式。
察琥走到电话前,按快速键拨号给魏多多。
察琥的猫掌勉强可以胜任「打电话」这个任务,为了牠傅卫群买了老人家专用按键特大的电话,还好滑智慧手机对猫掌而言难度太高,不然他就得买只iPhone给察琥了。
「喂。」魏多多接起电话,她的音色完全是小女孩,但口气非常冷静犀利。
察琥简述了傅卫群、郭恩璨和高窈香三人的现况。
「你不懂,男人不是不讨论爱情,是不想和男人谈,他想和谁谈,就表示他的心在谁身上,想让对方了解他多一点。」魏多多马上回应。
「喔喔喔喔!魏大师真精辟!」察琥由衷赞叹。
魏多多始终保持女童外型,她的心智早已是成年女人,但这副老灵魂却始终住在七岁女童的一百二十公分高的身体里,这个现象使得她虽然想谈恋爱,却难以如愿以偿——她看得上眼的成熟男人,没几个胆敢犯法拥抱七岁小萝莉;而外观和魏多多登对的恋爱对象,大部份还在玩机器人、乐高,被蜡笔小新的屁股逗到哈哈狂笑,而且吃饭时饭粒掉满地,因此,她只能冷眼看待世间男女情。
一童一猫闲聊一会儿,交换他们对郭恩璨的观察,对傅卫群态度的评价之後,魏多多准备挂电话,「就是这样,你再好好观察他们俩!」
於是察琥再次跫回傅卫群身边,蹭蹭他的小腿,向他示好,正好鲑鱼已经快速解冻完毕,此刻正躺在平底锅里煎得表皮酥脆,察琥更加卖力地磨蹭傅卫群。
「问你喔,那香香主厨做菜怎麽样?这辈子,你们算是同行了。」察琥不直接问傅卫群的「感觉」,这会要了这个口嫌体正直家伙的命;他听从魏多多的建议,改问傅卫群对特定人事物的看法。
「你不是看了直播吗?」傅卫群果然稍微放下戒心,没再用脚来代替嘴巴回答。
「看得到吃不到啊。」察琥舔舔猫掌。
「我又吃得到吗?」傅卫群没好气地回答。
「拜托你讲解一下,傅大厨说菜也是很精彩的。」察琥仰着大脸央求。
傅卫群清清喉咙,开始解说。
「她啊,做的是『㸆乌参狮子头』,一般人是把乌参和狮子头一起炖,她在乌参中间塞入狮子头,满出人意表的,一个富含胶质又Q弹,一个软嫩多汁,这样的安排很巧妙,两者都是入口即化——」
说到烹饪,傅卫群眼睛都亮起来了,不必察琥奉上崇拜的眼神,他口若悬河,继续解释,「而且乌参黑压压的,摆盘不容易好看,你应该看到了,她都考虑好了,切成一节一节,再用青菜蔬果缠绕装饰,不适用常见的青江菜,摆起来还挺有个人特色的。」
察琥匝匝嘴舔舔唇,眼睛发亮,但牠看着傅卫群支着下巴,麽一副沈思的表情,牠赶紧问,「你怎麽⋯⋯好像没有很想吃这道菜啊?」
「我说不上来⋯⋯」傅卫群仍旧摆着罗丹「沈思者」的姿势,「可能是这集主题是『女王气场』吧,现在的宴客菜,再怎麽精致,也不能和当年二王爷府的菜比啊,总觉得少了点什麽。」
「那你会想做菜给香香主厨吃吗?」察琥问。
傅卫群想起三百年前,甄盼抿唇喝口他精心熬炖的汤,而後绽放一朵美丽的笑容。
但她没有喝完。
三百年前,还没有热量控制、体重管理的观念,但她就懂得少吃以保持体态曼妙,跳起舞来才能轻盈动人。
「应该⋯⋯吧?」傅卫群随口应着察琥,口气不甚确定,心里最浮现郭恩璨这厌食的小家伙,在这里吃到眼睛发亮的满足模样。
一丝微妙的味道传来,傅卫群吓了一跳,再五秒钟,煎鲑鱼就要「炒黑踏」啦,好在他提前嗅到那隐隐约约的低微焦味,不然这条煎鲑鱼就毁了,他傅大厨也准备被察琥再取笑个三百年。
他赶紧熄火呈盘,还不忘滴上柠檬汁,更没忘记要用浮夸的手势,撒下现磨黑胡椒。
察琥开心地奔向属於他的乾煎鲑鱼。
察琥快速嗑完鲑鱼,咂嘴舔手时,牠想,傅大吸血鬼总是这样,嫌自己吃太多,他总是说「你吃就会拉多,到底是猫还是拉布拉多?」
但察琥是知道傅卫群的真心的。
多年来,牠们的关系,无法用人类的任何关系标签来定义,不是主仆,也不是宠物与饲主,但是,傅卫群总是努力喂饱自己,察琥有人类的口慾、狼人的嗜食肉类特性,还有猫体所需的营养,傅卫群总是在每日菜色中平衡兼顾这三项需求。
牠知道这是傅卫群表达温暖与关爱的方式。
牠舔舔嘴唇,缓缓开口,「我说,大琱。」
察琥对傅卫群大多不喊称谓或名字,通常直接开口,但只有在某些讲真心话的场合,察琥会这样用傅卫群多年前的名字叫唤他。
「嗯?什麽事?」傅卫群洗着锅子,漫不经心地回答。
察琥淡淡地开口,「你先别急着找答案,不用回答我没关系,或许,你真正想喂饱的人,才是你真正在意的人。」
水声哗啦哗啦,三百年来,傅卫群一直困在对甄盼的愧疚里,因此,他没想过再爱上别的女人。
对於小锅铲,那是男女之情吗?不是喂食流浪猫的博爱吗?
刚认识郭恩璨时,他可以大声否认那是恋爱的心境,但现在,他第一次觉得,他没有办法如此决绝地否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