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严泽颢。」打死不正经的声音，玩世不恭的语调，严泽颢不用转身也知道是源自於谁。
「干甚麽?」回过身，不意外的看见那轻佻修长的身影。
「礼物啊。」纪允辰笑得很灿烂，一点都没被严泽颢那不耐烦的语调影响。
「你别再给我惹麻烦就是最好的礼物。」严泽颢碎念着，语气比起一个十七岁少年更像五十岁的老妈子。
虽然他的确是在纪允辰的生活中扮演类似的角色没错。
「我最近有比较乖一点啦~」纪允辰漫不在乎的笑笑，一点诚意都没有。
反正出事了还有严泽颢罩着，怕甚麽?
「我怎麽没感觉到?」严泽颢上礼拜还因为纪允辰屡次出言不逊又上课睡觉加上作业没交而向英文老师求情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把警告压下去。
纪允辰耸耸肩，将挺有质感的石灰色袋子递给严泽颢「给你，至少活得有点美感啊。」
严泽颢轻轻叹口气，连看都不需要「衣服?」
「还有裤子。」纪允辰打量着眼前的好友，严泽颢这人最大的缺点除了不擅长和人类相处以外就是那乱七八糟的美感了。
黑框的眼镜不知道有多少度，制服衬衫整齐紮进裤头，外套则明显过度宽松。
「好，」严泽颢虽然不悦，但纪允辰这几年送的东西基本都在衣服鞋袜这类打转，他倒也是习惯了「谢谢。」
「纪允辰，罚抄还没写完在这边干甚麽!嫌太少是不是!」严厉凶悍的声音从走廊的尽头处清晰地传来。
「老师噢，这你就不懂了…」纪允辰还是嘻皮笑脸的，别说悔意了，态度甚至比面对严泽颢时更轻松自在。
就在英文老师正打算开骂时，一道淡漠却有十足威严的声音迅速的插入了这场对话。
「纪允辰，回教室。」严泽颢皱起眉，这死小子，是嫌给自己惹的麻烦不够多还是真想试探他能收多大的烂摊子?
「好啦好啦~」纪允辰尽管百般不愿意，但还是乖乖回教室里抄他的罚写。
英文老师给了严泽颢一个极为慈爱的笑容，严泽颢却重重叹了口气。
若说遇上夏语韶是上辈子杀了人，那麽遇上纪允辰大概得灭掉一整个城。
他和纪允辰是小学同学，两人相交超过十年。
但是有些人，不要认识比较好。
「你好，我叫纪允辰，你叫甚麽名字?」严泽颢还记得纪允辰第一次向他搭话时的表情，活像要跟FBI自首的炸弹客一般壮烈而决绝。
不过这也怪不了他，严泽颢话本就少，性格也因为复杂的家庭背景而更加安静内敛，更何况严重不擅交际的他总把自己藏在书後面，真得对着人的时候也是冷着脸。
严泽颢还记得那时他连口都没开，直接指着他写在课本封面的名字就算是自我介绍了。
「为甚麽你都不讲话啊?」纪允辰接着问。
严泽颢低头看着手上的书，没有回答。
「你是不是哑巴啊?」纪允辰看着这个怎麽样都不开口的邻坐，非常认真的问。
严泽颢仍然沉默。
隔天，纪允辰便跑去市立图书馆借了本”快乐和聋哑人士相处(儿童版)”来看。
「我现在可以跟你沟通了。」只花了一小时不到就把书看完的纪允辰很开心的对严泽颢说，沟通那两个字他还讲得特别用力，那可是他看书时新学到的词呢。
严泽颢一愣，完全不理解纪允辰到底在说甚麽。
「欸?」看着严泽颢疑惑的样子，纪允辰自己也不确定了起来「你不是哑巴吗?」
「我不是哑巴。」严泽颢终於开口了，乾净明亮的笑容漾在他平时冷淡的面容。
那年他们六岁，而那天，是开学的第一个礼拜。
真是孽缘。
纪允辰在国中以前都还能称的上是好学生，上课不吵不闹、作业从不迟交，而且成绩极为优秀。
纪允辰小学毕业时领的是议长奖，而领奖时站他隔壁的仍然是严泽颢，他以完美的成绩加上接近梦幻的沉稳自持拿下市长奖。
毕业後，两人一起考入唯一特点是漂亮榜单的知名私校。
纪允辰的转变或说是崩坏也是从那时开始的。
「天黑是慢慢变成的还是一瞬间就变黑的?」严泽颢曾经这样问过纪允辰，发问原因已经被时光磨去，但八成是整天泡在书堆中的严泽颢又拿了哪本莫名其妙的书来看吧，标准的无聊当有趣。
「甚麽烂问题啊?」纪允辰撇撇嘴角，不屑的笑了。
那不是严泽颢印象中的笑容，那不是他记忆中纪允辰一直有的善良。
他曾经是有着很温和、很柔软的笑容。
曾经。
他是甚麽变成这样的?
严泽颢耸耸肩，没有再多说甚麽，只是默默将书往後再翻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