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以前,bird如实况转播,把所有琐碎的事情都告诉我。之中也稍微提到了谢青哲是怎麽又迟到,被老师训骂又被罚站的事。我微笑,一切都轻描淡写。这时间正好是打扫时间准备结束的倒数,浑混的学生大有人在。我拿出随堂测验纸与自动铅笔又涂鸦,脑中模拟许多漫画人物应该有的样子。瞳孔至於眼眉、鼻口,发型到身材比例,完成的作品被其他女同学观看称为绝美。
一旁路过的男同学探头来看,戏谑的说,
「要是你也像你画的女生不就好了。」
「你贴一张刘德华的照片在胸口呀,你怎麽不马上变成刘德华?」
Bird一贯的鸟氏攻击,力道刚好,不偏不倚的正中目标,把对方击退,落荒而逃。
大家都笑了,我也是。但是心中仍是这麽想的,
『我当然有我心目中理想的模样,只是还没达成。』
毕竟,人一辈子。总不是事事都能如愿。
总是每日多留心在自己浏海旁发夹搭配的小玫,是跟bird要好的女同学之中,比较温和的那一个。她跟我一样,长的并不高。身材瘦瘦小小的,连最大号的童装都塞的下。我知道她话不多,总是察言观色。我刚到这个班级来,与小玫的交集并不多。在我收拾文具进笔袋时,小玫很直接的靠近,坐到我前方主人不在的位置上。
「嗨,你好像很烦恼。」
她的声音好细,却很明亮。一手轻轻的抽开我桌上原本摆放整齐在资料夹的那些纸张,仔细的翻阅。小玫的眼神彷佛正在斟酌要怎麽评价那些漫画,好在当作话题的某些可延伸性。
我毫无头绪,听的莫名其妙。
用想很久来逃避的确太龟缩。
一抬头,就望进她眼中秋水一般的静谧。
是没错,烦恼。
但誓言已在心中发酵,变成了捆绑高塔的荆棘。
不能说。
「不是,也算是。」
马赛克,迷人的几何。
小玫的表情变化,与被风吹拂就转动的风车般,直接轻快。於是我能很轻松就知道何时该说,何时该噤口。当旁人都专注於自己的表达时,空间就缩减的似乎只能容纳我们两人。
她到底想说什麽。
「你有喜欢的人吗?」
小玫的疑问句是肯定句。
「那你呢?」
她在期待给我答案。
「有。坐在你隔壁。」
「呃。」
我语塞,不约而同,眼神与小玫做着相同的事。
环顾着四周,是否有谢青哲的出现。
谢青哲,你还真是何德何能。
原来大家都一样。
我静默。将桌面收拾好,然後拿出橡皮擦沾粘橡皮擦屑。我不是会那种多拨几下就会当作功德圆满的人,更何况刚扫好的地板也不会同意让人这样制造麻烦。
只是每找到一次,
内心的混乱又开始搅动一次。
「虽然你来的晚,不过我相信不只是我。同班的许多同学都知道苏姿颍的心意。」
小玫的口吻,不是暗示,是明示早上的事端。
我停手了,举止是对话题极为有兴趣的证据。
「苏姿颍喜欢谢青哲,每次都要坐他身边。就算老师每个礼拜都固定要换座位也没有关系。只要可以坐的近一点,要跟谁交换,她耍脾气强势就可以。」
哽着的从胸腔顶上,胃开始不舒服了。
应该是午餐没有吃的关系,幽幽的、隐隐的痛。
「相信早上出的事情,苏姿颍应该也是故意要做给谢青哲看的吧。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意,可见她有多不愿意离开我们班。」
只是听,没回应,也不作声。
小玫还想说,想把那些苦楚找人诉说。我能理解她的心意,谁遇到情感的矛盾都是一样的作法。而我的选择,是逃避不予理会,被伤害的就只会是我一人。
或许她意会到的可能是我没兴趣,所以旋即露出苦笑,
「都讲这些,全是你不爱听的。」
我咬唇,一定要保持微笑。
「单纯一点,对我们比较好。」
「也是。换成是我,我也不要被那样污辱。」
她那只宣泄情感的画笔已然将我的千头万绪做泼墨,在薄如蝉翼的心境糯烂成被遗忘的窗纸。
小玫是真正了解苏姿颍的人。
因为站的面相同,
对爱慕谢青哲的心意,复制亦然。
放学钟响还悄然无语,大家却都早已收拾好私人物品,等待挣脱束缚就要往外冲。隔壁座位的谢青哲在和bird与同学之间闲谈。而我没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与动作,只是抱着书包,靠着墙壁感受温热的砖壁水泥,不停望着窗外。
直到所有人走的差不多了,bird将我牵起,关心我的伤势。
「一整个下午都没走动。你现在看看还痛不痛。」
我轻轻的将bird的手放开,自己试着不扶旁物走了几步。
「能走了。只是很慢。」
站在门口的谢青哲与赵孟伦两人似乎早有准备,等待着被bird吆喝进教室。我别过头,就是不想被看出满腹心思未明。
「谢青哲,你今天一样载林凡柔回家吧。她说可以走了,不过我不放心。还是陪你们走一段好了,感觉不太安全。」
赵孟伦听到应该被在乎的关键字,忍不住惊呼,
「啥?他们?」
我转回头,无奈的瞪着赵孟伦一眼。bird清楚明白,马上就教训人。
「你管那麽多,住海边喔?」
「欸,正是~。请叫我海边小王子,谢谢。」
「无聊。」
赵孟伦与bird之间彼此揶揄,好像想试图抹去我与谢青哲之间的尴尬气氛。我懂帮腔的为难,於是先把自己复杂难理的思绪暂时扔到一边。毕竟还是要靠谢青哲才能回家去,不要随着赵孟伦的质疑自乱阵脚。
「我人真的不太舒服,想回家了。」
我很害怕,敏感又不听使唤。
Bird与赵孟伦停止打闹,两人有默契。
「那我先走了罗?没我的事了吧?」
赵孟伦拔起放在邻桌的书包,迳自先走。
「掰罗。」
Bird不改一向活泼可爱,开心的向他道别。
我站在原地,时不时将重心交换脚,才能避免重量再度伤害脚踝。bird马上就又回到我身边,与我一起走出教室。谢青哲在後面缓慢的跟着,表情则像还不熟悉他时挂着的扑克脸相同。一路上的几个需要上下阶的地方,除了bird会使力帮我之外,谢青哲也会凑上前来捧住那只受伤的脚。我低声说谢谢,他却也只是微笑以对。直到走在青绿的草皮上,bird才打破沉默,想在周末假期前多聊一下天。
「对了,小玫刚刚跟你说了什麽啊。」
瞬间,我还是压住了自己的不平静。淡泊自然,
「简单聊几句,没特别的。」
Bird似乎正在翻着脑里的记事簿,没对谈的空档时间,傍晚吹拂而来的风把发长的高大树木都扫出了演奏节目。时而温淳又清凉让我打哆嗦。没想到没进食过那麽久,身体竟然变得怕冷了。
「你等一下要快点回家,别拖太久。感冒就惨了。」
Bird纯洁毫无污染的友情多真心,让我感动不已。於是简短的几尺距离就成了出校门前可互相送别的距离,我还能跟谢青哲在那等着bird到车棚牵好自己的脚踏车。待她走出时,天色依旧还没暗。接近海边的那侧正是夕阳,是亮澄色的光,多鲜亮的光。
「一样,你们最好到学校後面那条巷子躲一下,不然学校查到,吃不完兜着走。」
bird离去前的特别叮咛,我记住了。
点点头做回应。
谢青哲在bird还没离开时就迳自走到了他停放摩拓车的地方去抽烟。直到结束送别,我回头还闻的到菸草燃烧成红点的浓厚气味。
冉冉的浊烟载着我那麽多的疑惑,
要怎麽单纯的说明彼此接近。
真的让我想不通。
我一直走,绕过了谢青哲。往学校後面的产业道路直行,在稻田与竹林之间的柏油道路上漫无目的。谢青哲抽完烟跟上来,我已移动到远处。过了一个拱桥的引流川水,哗啦哗啦的倾倒在高低落差疏流的圳道上。这里都是稻田,羊肠小路人烟稀少,部份被规划成休闲地区,给爱运动的居民做可休憩的社区长廊。旁边每隔几公尺就设置一个简易凉亭,长板凳上盖着木制的遮阳罩。每一座都披上了锦屏藤,桃红与红褐色交错的气根像高贵的銇帘。
我坐在其中一座长椅上,面对着对头稻田景色发呆。这区还绿油油,那区已结实累累。梗间铺着的稻草腐烂成植质,却还能看见支支分明交错。
谢青哲清幽,远处走来,也时时左右观望享受田园风景。当他走到我面前,我忽略没看他。他才缓慢的改坐在我身旁。
「还在想那件事?」
他明知故问。
「在意的话,就是爱上我了。」
我摇头。
不,我不爱你。
「我有我的不得已。是友谊,没有爱情。」
谢青哲把身体往後靠,躺在椅背上,对着上空渐次变换的云。
「我喜欢的只有你。」
我一样摇头,没说话。
「你怎麽了。」
谢青哲靠过来,把头凑近我。细看我的侧脸许久,却不敢多做任何肢体动作,彷佛深怕一切会因为他的无所适从变的更加严重。
我怎麽了?
要问你吧。
你到底,要这样整我到什麽时候才会放过我。
为什麽那麽多人喜欢你,你还要死心塌地的缠着我。
因为好玩吗……,
欺负我,很好玩吗?
念头触动内心最脆弱的那一刻,像个小孩顿失依靠,鼻子酸酸的。
我的眼神不停的左右波动,努力转向找个能不使眼泪涌现,压制的乾涸。
屏息呼吸而张开口吸气的瞬间,
我还是哭了。
什麽傲骨志气都被扫落地枯枝丧花,不受控制的颤抖全身把自己逼到更深渊。
为什麽单纯的要喜欢一个人,最後要那麽难受。
我不懂。
嚎啕大哭。
鼻涕泪水不甘心的嫉妒,通通都走、都走。
「我才不会上当,我才不要喜欢你。我不要跟你纠缠不清,我只想要安安稳稳的读书。为什麽你要这样子对我,害我满脑子都被你占据,做甚麽都不行。」
发泄吧,
从此归零好吗?
「我超级讨厌你。」
谢青哲也不说话,他吸收了我所有砸毁的,枝枒束反覆柔韧落地摧毁飞花纷纷,那是被拒绝的真情告白。我还在等,等自己安抚好自己。谢青哲便掏出口袋里的水果糖拆开包装塞入口中,并将双手交叠伸直夹在双腿之间。
他越露出惭愧内疚,我就会想办法忍住哭泣,恢复冷静。
因为,我也不想做坏人。
「对不起。」
我还是习惯性道歉,吸鼻的频率不停。
这次是谢青哲摇头,之後专注的看我。
「我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对我好,我很困扰。」
我低下头,也不想再说了。
为什麽秋天的耀眼温暖的夕阳,一溜烟就转为阴冷的傍晚。
舒服的凉风成了让人难过的冷风。
「林凡柔。」
我抬头,因为清醒。这是他第一次叫我全名。我坦承的乖乖与其对望,原来这张脸是这麽轮廓鲜明。
「我不会喜欢苏姿颖,因为林凡柔。」
无法立即理解。
但谢青哲已经把气息与我共同。
「相信我好吗?」
他接触我,用那刚吃糖的嘴吻我。
在失去思考之前,轻巧推送了那块粉橘色晶莹剔透的糖。
很守规矩。
双唇交叠到快速分开只有几秒,
却被我的讶异放大无限多倍,脑中挥之不去的触动。
「喜欢吗?」
谢青哲问我。
「要不然,还我。」
谢青哲又吻了我,在毫无防备又尚未恢复镇定就在找糖。明明找到了,还故意放弃。
「真的好喜欢你。」
当他再度把自己送给我时,僵硬的,我的身体竟然没拒绝。松懈紧绷的感觉爬满全身,原来我也渐渐学会被喜欢的滋味。
心跳很快,快到自己都能听的见每次收压缩造成的声音。若只能用一个词去形容,我要给它叫做天籁。一直闭上的双眼,去感受每一次迎来的,他的无所畏惧。
我输了,你赢。
分开的时候,路灯亮起来,串连的珍珠。
「糖果都被你吃完了。」
我打破沉默说的第一句话,诚实无虚掩。
或许是被打开了疑惑的窗,看见了漂亮的景色。还是其实是糖果使我血糖上升,才能轻松的说话。
总之,我恢复了平常心。
反而是谢青哲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难为情。
「你好色。」
我很正经,下注解。
不过似乎让谢青哲无法招架,他竟然也会涨红着脸低声下气,
「……傻子,我已经很克制了。」
嗯?没听清楚。
「喂,我肚子饿啦。」
中午到现在都超过两餐的时间了。我推了推谢青哲的手臂,
「不是要去夜市吗?」
我悠然自得的摆动着双肩,双手撑在长椅之上。身体时而往前倾,时而往後。像是附和着内心轻快的巴莎诺瓦,体现钢琴与爵士绝妙的合奏。
「噗。想去就走吧。」
谢青哲俐落起身,喜悦的笑意。就在我欣然的要离开时,他很快就走到了我前方蹲下,
「来,我背你。」
「啊,不要。」
我惊呼,推辞是不想再有任何人受伤。不晓得是否为错觉,谢青哲的所有映在我的胸前像盛开的一朵朵湛蓝的浪花。悸动,像平静却时而涌起波光闪耀的美丽海洋。好开心,我知道他不再有要勉强我的念头。我们并肩缓慢的行走,他配合我的步调。路途上没说话,我想应该牵他的手。他则把双手交叠在後,一直看远方。
「你知道这个吗?」
我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农舍的废弃围墙外的杂草堆。在谢青哲分辨清楚之後,我才走近去摘。小心翼翼捧着数颗三角圆润的植物囊包,吹弹可破。轻巧玲珑让我笑出来,从掌心拿了比较漂亮的递给谢青哲。
「你看,很可爱吧。」
他拿起来,在路灯下看了好一阵子。
「这好像有印象,看过但不记得。」
我抿着嘴笑,这样的互动似曾相识,真诚无害。
「这是灯笼草。为了它还特替去找真正属於它的名字,却一无所获。」
我从谢青哲手上拿回那颗已经熟成黄褐色的小灯笼,捏着顶端学人挂弄摇晃。
「我妈说,这是野草。我小时候就不信,长大却不得不信了。它绝对不是野草,只是被忘记了姓名。这麽可爱,在早一点的时候,开的花像雪白的碎花。」
谢青哲又从我手上拿了一颗,将它拨开,把里面的几个小籽掏出来。
「这好像你。外表自尊膨胀,内心害羞渺小。我看,以後就叫做林凡柔草好了。」
「你到底在说什麽啊。」
我噘嘴,这人实在是太坏心了。
谢青哲大笑着的模样,跟我嘻笑怒骂,那旧时的我们好像又恢复了些。他把灯笼草丢进了溢满了水的稻田,稻苗还没长齐,飘在上面的小灯笼搭配夕阳消逝,诗情画意。
小灯笼。
雀悦的心情止不住,终於有人愿意跟我一起再把你认清楚。
你是不是也很高兴?
我蹲在路边,看着灯笼草越飘越远。
再见,我要走了。
离开时,还是忍不住多看一眼。
那是我最喜欢的,小时候最爱的童年纯真。而那份童真,如今多了一个谢青哲。是我还没完全理解为何会闯进来的谢青哲。
两人继续走,终於快弯出了巷口。摩拓车歪着头,像是在疑惑我们怎麽去那麽久。上面围绕着路灯飞舞的蛾也时不时盘旋在後照镜上空,活像是看热闹的群众。
「你等我,我去牵车过来。」
谢青哲飞舞的脚步,正要跨过距离的第一步。我伸手去,偷偷抓住衣摆处。他感到阻力,转过头看我,十分不解。
我深呼吸,这没什麽大不了的。
「牵我,我跟你一起走。」
抬起头,这就是应该要被找回来的,以前的我们吧。
不如就来体会两小无猜的感觉。
谢青哲背对光源处,让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有句成语叫做欢欣鼓舞,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燃烧了他的小宇宙。总之,我已经释出了最最最,最大的善意。
「我在等你噎,还不快点来牵我。」
「你这个笨蛋。」
谢青哲的手掌很大,被包围住的手传来湿热的感觉。这就是他的喜欢吗?
他走来我身边,制式化的正经八百。原来比起他之前在学校对我的花花公子痞样,我若主动他就越没辙?
这样实在让人很想做实验啊。
原先只是弯曲勾着的手,被我稍微甩开。谢青哲的手颤抖了一下,或许是惊讶。不过我很快就改成了十指紧扣的牵法。
我绝对不要看他的脸。总之只要我继续捉弄下去就能一扫之前的怨气,不是也挺划算的吗?
「…你到底在想什麽啦。」
一旁的谢青哲竟然连走路都走不动了。
我突然好想大笑,只能憋在心里真的好辛苦。
「原来你也会害羞喔。」
想尽办法模仿出他几次说我的口吻,这下子我掌握到诀窍了。
「乱来,我只是搞不清楚你想做什麽。」
嗯,假正经。
这就是语无伦次吧?
哈哈哈哈哈!
我不再回嘴,就这样彼此并肩。明明就简单的几步距离,我一边走,一边故意依偎到他手臂或是胸口去。谢青哲竟然会害怕,触电一般就弹开。
实在是,太有趣了。
回到磨拓车旁,谢青哲竟然肖想用不熟悉的左手去开後车厢要拿两顶安全帽出来。我看他拙手,索性放开牵扯,让他好好做事。他帮扣好安全帽,才把自己的戴在头上。再抱我上了後座,自己才跳上车。
摩拓车发动时,他的肩头很僵硬。後颈的味道,就是他平时让人熟悉不已的气息。车子很快就出了学校旁边的小路,要骑往夜市去。我抓着後面的扶把,在专注他的骑车技术。直到停了红绿灯口,他才稍微回过头,知道我的独立自主。
「你这样抓很危险吧。」
谢青哲口气轻挑,好像又恢复先前的傲慢。
「会吗?」
「会。」
我不搭理,红灯瞬间跳成了绿色。他往前骑,就冲出一个闯红灯踩着三轮车的阿婆。紧急煞车虽然没大碍,我却整个人往前扑,双手也变成抱着他的模样。
「你看吧。」
我趴在他的背上,感受到他一说话胸腔就振动的频率。
…,真过份。
「喂,你小心一点,不要那麽故意。」
「我哪有故意。要你就抱紧,不然我要出发了。」
一朝被蛇咬,我在不情愿也只能搂紧他的腰。谢青哲轻笑,才又继续往前行。
夜市离学校跟市区都有段距离,在建筑用地还没招商以前,都是闲置的废弃空地。收租金的地主们集资把广场弄的有规模,就摆上了观光夜市的显目招牌。夜市里应有尽有,要整个绕完,还要先跟着鱼贯的民众一起人挤人才行。
到目的地,谢青哲停好车。我放开手後乖乖坐在後座上头,他在我的等候中依约抱我下来。解开我的安全帽,才去拔开自己的。拨动着头发,像是十分在乎外在形象的那样。我拿起安全帽时,只是稍微整理,没多理会。
谢青哲看我在发呆,伸手过来抚摸我的头发。
「什麽?」
我抬起头看他。
「好了。走吧。」
这次他主动的来牵我,我眨眼,还不知所措。这里这麽多人,被看见不就惨了。但谢青哲很快的就从捷径钻进了人潮里,在众多的大人小孩之间物色着所有的摊位。我只是一直小心的走,深怕又伤到我的脚。谢青哲时不时回头看我,乾脆在射气球的摊位停下来。
「想看我耍枪吗?」
老板招呼几声又去服务其他客人,谢青哲便自己拿起玩具枪,甩弄着自以为是。
我摇头,指着再过去的麻将连线。
「玩那个才公平,这个都只是看你表演。」
谢青哲笑傻了,或许是第一次要耍帅表现被拒绝太不可思议。或是我的脸跟麻将实在搭不上边。总之,我绝对没有开玩笑,史上最正经。
一旁的老板凑过来,看我们两个对话好一阵子,最後才开口打断,
「喂,不然这样啦。女生五颗我就算你赢啦。女孩才有喔。」
我依然摇头,斜视谢青哲。老板瞬间有恍然大悟之感,便转而对谢青哲训话,
「你看女朋友表现的多明显。帅哥,还不带一个大玩偶给她带回家。」
谢青哲似乎很容易受到刺激,他掏出百钞给老板,带着意气风发与子弹数量有限的玩具枪上阵。我歪着头,站在一旁,觉得这个人绝对没办法。
「看好罗,神射手。要来了。」
谢青哲一边瞄准,我双手叉胸。实在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
碰!没中。碰!没中。碰、碰、碰,碰碰碰。
根本乱射一通。
「谢谢啦。帅哥,不要气馁,再来一次嘛。」
最後我手上只拿到一个不怎样的弹跳球,外表十分鲜艳,还是会发光的那种。谢青哲脸色很难看,面对我的乌鸦嘴只能白眼无极限。
「还说你很厉害。」
「是你在旁边,不然我早就全中了。」
对於我的质疑,谢青哲到是坦然的落落大方。
「至少还有中两颗。」
沿路上吃吃喝喝,捞金鱼打弹珠。在回程的路上,谢青哲买了一个松紧的发带给我。直到再度回到原点,已经消失了大半的人群。
「现在九点多了。我送你回家。」
他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确认时间後,才一切顺序就妥。
「明天我应该几点去你家载你?」
我还在调整安全帽的扣带,因为有点松。谢青哲说的话,让我不得不停下手。
「什麽?」
「我跟姑姑说要带你去海边玩。」
「什麽!」
我的惊呼大概已经破我自己在户外的最高羞耻度。
「一下去你家一下去海边,你知道你在说什麽吗。」
怒气质随着发动的摩拓车温度上升,沿着迎面来的阵阵晚风吹散。我试图再大声一点说话,谢青哲也只能把耳朵往後靠近,身体後挪,一边回覆我。
「想也知道是藉口。其实,你想去我也可以带你去啊。我又不是不知道路。」
谢青哲喊的也很大声。
最後我放弃,直到依然在我家旁边的巷子口下车,才愿意再问一次。
「去你家到底要做什麽。」
又是同样一个扫兴的问题。
「想要以前那个凡事都离不开我的林凡柔啊。」
又是同样一个扫兴的答案。
「那麽,就约下午吧。下午三点,不要忘记罗。到你家门口去载你。」
谢青哲把我拉近怀里,吻了我的额头。才轻轻的推送,要我离开。
「晚安。」
他又用招牌的兔子耳朵手势在跟我道别。
讨厌鬼。
「知道了啦。路上小心喔。」
我一边走,一边回头在注意他的动态。谢青哲露出那个让人最揪心的笑容,接着为了不让我担心,发动了摩拓车要回去。
不敢再多看,转头要是看不见人,只会更失落。
明天。
真是让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的缘由。
我进家门後马上冲回自己的房间,扔开书包後跳上弹簧床,紧紧将抱着的被子凑近自己的胸膛。不经意的回想起今天的所有经历,不知不觉竟然开始脸红心跳。
谢青哲,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过去的记忆跟口说无凭明天就可以得到答案,。
就在天亮之前,乖乖的在漫长的等待中,期盼你的到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