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麽没有瓦斯炉?」张立斯站在炉灶旁,一身厨艺都因为生不起的一把火难以施展。
「有瓦斯枪,你有点耐心行不行!」林蓝双眼还是红的,但是再不准备晚餐,她就会成为整个小区里最晚扬起炊烟的房舍,明天街坊邻居不知道又会好奇什麽小八卦。
好不容易生起火,火又太大,火舌不断从铁锅旁窜出……
「不能调整火侯是要怎麽煮东西啦!」林蓝站在一旁好笑的看着饭店大厨崩溃,不免要被扫到台风尾,大厨职业病的回头骂了句:「你不帮忙还笑!」
「你太逊了!交给专业的来!」林蓝接过锅铲,模仿阿嬷热炒的手势,无法控制大火就控制自己的手,没两下子就捞出一盘飘着淡淡焦香的蛋炒饭。
「大师……请收我为徒!」张立斯双手握拳,佩服地看着她。
「我才不收那麽火爆的徒弟!」林蓝端着饭来到老旧的饭桌上。
张立斯好奇地到处摸、到处看,这些东西连他小时候都不曾见过,因为他从小就住在台北的公寓,林蓝曾经住过的那种简陋公寓已经是他记忆中最古老的一幕。
「要凉了,快来吃!」
「喔……」张立斯心不在焉地坐回位置,眼神不放弃地四处顾盼。
「到底有什麽好看的?」林蓝蹙眉不解的问。
「我真的没见过这麽乡下的地方。」
「你爷爷奶奶从前也是住这种建筑里啊!」
「我小时候就没见过祖辈,他们很早就过世了。」
「原来是这样。」
「对了……你会跟我一起回台北吧?」
「可能要等便利商店找到员工吧。」
「那怎麽行!跟店长说一声让他找些热心人士顶替你。」
「我再想想……」林蓝没有抬头看他,张立斯不安地握住她的手,坚定地望着她说:「你只能想要怎麽样才能最快回到我身边,不能想要怎麽哄我回去!」
「欸?你怎麽知道我正在想要怎麽才能哄你回去!」
「你……」
「开玩笑的。」林蓝嘴角浅扬,说:「谢谢你来找我。我知道她不希望我过这种日子,但我除了不知道该往哪去之外,也舍不得离开这里,多一天舍不得就多体验一天她经历过的孤寂,最後就像你说的……赎罪般的让自己沉沦在伤痛里还觉得理所当然。」
「真是傻瓜。」
「你……也曾经这样吗?」
「你说呢?」张立斯笑得微妙。
一开始发现镜子里的女装就像姐姐一样,他的确沉沦在伤痛里,直到某天他连姐姐的想法都一并装扮起来,才赫然望着镜子里的人哭了,像是听见对话似的,深知她不会希望自己过那种日子。
可以缅怀过去却不能自虐般沉沦於伤痛,久了只会迷失心智。
当大家还以为莉丝是沉沦於伤痛的产物时,他早就不那麽想了。如今莉丝除了是他缅怀过去的一种方式,也是他自己的一个兴趣。就像大炒锅里的炒饭,是林蓝缅怀过去的一种方式,也成为她凭空得到的技能。
後来,他终於发现人们的未来,都是根据过去衍生而成。
每一则人生都是一篇截然不同的故事,只看一眼是不会了解的。
那些愿意多看几眼的人,却不多……
这天夜里,他躺在院子里的凉椅上仰望一片寂静星空,内心难得像这片星空宽广无垠。
「很晚了,你还不睡吗?」林蓝睡眼惺忪地来到他身边。
「台北不会有这种景色,多看一眼是一眼。」
「看久了你会觉得没什麽……」林蓝转身打算回房睡了,却被人伸手拉住。
「那……如果我在你身边待久了,你也会觉得没什麽吗?」张立斯起身无奈地等待答案。
林蓝走回他身边,俯身捧着他的脸,说:「人是最神奇的风景。有些人看一辈子都觉得不够,或许还会在鬼门关前相约下辈子再见……」她顿了顿,那双深情的眼彷佛在诉说──或许是因为上辈子的约定才让他们这辈子一眼又一眼的看着对方,视线从来不舍离去。
张立斯像是认同她眼里的话,向前一倾,吻上她的唇……
如果真的有轮回。
或许我们当初订下相认的信物,是那双似曾相识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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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入冬时,总是阴雨绵绵。
当初说好只要她回来,大厨就要心甘情愿地为她准备早餐、消夜。
张立斯为此一大早就眯着睡眼,站在厨房里准备欧式早餐,刚醒来的林蓝望着他慵懒而忙碌的背影,看不出这种热忱能维持多久?毕竟对她而言人是很善变的,那是郭裕祥带给她的人生经验。
她却没发现眼前这个完美主义的背影,比谁都慎重的在替自己的人生做决定,每一项承诺都是千思万虑出来的结果,绝非一时冲动。
他喜欢这麽做,就会一直这麽做下去,不只是讨好他所爱的人,也是讨好自己的人生,他就要他所爱的人沉溺在宠爱里,而且这些宠爱不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是她真正需要的。
人生上一个阶段,
他挑战让莉丝成为万众注目的焦点,他成功了。
也挑战让自己在最短的时间里成为大厨,他成功了。
或许人生下一个阶段,
他将挑战的,是亲手奉上幸福给他所爱的人。
这次,估计他也会成功吧。
在爱情里,不该期待、等待别人来祝福。
最该祝福的,是你真心爱着的那个人……
房间里,那封写给立斯的信还在。
立斯:
我想了想还是觉得这座城市不适合我,我也很久没回家乡了。
或许在那里重新开始我会过得比现在更好,其实你一点也不需要我,你的日子很美好,身边也有爱你、守护你的人,我只希望下次再见的时候,我已经独立,已经开始追寻我想要的未来。
祝福我吧!蓝
『我真心祝福你获得幸福。』那时,立斯哭着这麽想。
直到後来才恍然大悟,在他这麽想的当下……
幸福,已经握在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