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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放开我！」
姜尚对眼前大妖低吼，尽管已尽可能保持平心静气，倔起的嘴角还是出卖了他。
玄色……不，现在应该要叫妖尾，秉持一贯懒洋洋的语气，摇了摇被吊在自己尾巴上的人类小鬼，讥讽道：「就凭你这样还想拯救苍生呐？」
姜尚拼命想挥开蛇尾，但苦於双方实力悬殊，挣扎半天无果。只能恶狠狠瞪这岐山恶霸，很不服气：「等我修成仙……」
「你成不了仙的。」
妖尾打个大呵欠，无情打断。
姜尚怒道：「谁说我成不了仙！」
妖尾挑眉：「我。」
不等姜尚反驳，接着补充：「尊上也这麽认为。」
「唔……」
姜尚被戳到痛处，双手紧蔟成拳，肩膀微微抽动，脸上说不出是愤怒、是不甘心还是失落。
半饷，有如蚊子低语：「总有一天……」
「嗯？」
姜尚宣示般大吼：「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拯救苍生，打死那只狐狸精给你看！」
大概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吓到，妖尾一个分神，被姜尚趁机挣脱，眼睁睁看对方头也不回的往远跑了。
「嗤，编小话本呢。」
玩具溜了妖尾也懒得去追。又是一声呵欠趴回地上打盹，一抹艳红藏林间，与岐山树丛融为一张祥和的背景。
──这是妖尾尚未成仙时的时光。
这时的他从未想过，姜尚、他所看轻的人类孩子，日後虽未修成仙，不仅阴错阳差成为他的师兄，还拯救了整个人间。
＊
「哥哥，你又作弄姜尚了啊？」
身後传来一句话，妖尾一听知道来人是谁，乾脆连眼睛都没睁，一晃蛇尾扫过那人脚边，不知算不算回答的「哼」了一声。
来人像是挺习惯妖尾的冷淡反应，没发表甚麽意见，迳自在红毛旁坐了下来。自言自语道：「过了这麽久，哥哥还是不喜欢他。」
妖尾头也不抬道：「哪有甚麽喜欢不喜欢？我就只是看不惯这种不知自己有几两重的小鬼，把成仙当说书呢，尊上到底看上他哪一点？」
来人疑问：「志向大一点有甚麽不好吗？而且姜尚的资质没有成仙，在人间也够厉害了，没有人规定做好事的非得是仙人吧？哥哥为什麽纠结这一点？」
妖尾终於舍得睁眼了，嗤笑：「神兽也和人讨论资质和成仙的吗？」
原来来的并不是人，正是一只通体雪白、有着一双漂亮犄角的神兽。此兽似马非马、似鹿非鹿、似牛非牛、似驴亦非驴，有个浑名为四不像。
四不像对於妖尾挑衅味十足的言论没有显露任何不快，只是歪头疑惑：「没甚麽不可以的吧？神兽也能修仙啊！」
妖尾问：「喔～为了啥呢？行侠仗义？逞凶除恶？还是修人形？」
四不像眨了眨眼回答：「说不定都有呢！」
妖尾讪笑，不置可否。
妖之於神兽，都有种近乎嫉妒的情节。人类命短，是以修仙求长生；而妖无形，是以修道求形、修得仙体更能免去每月一次崩溃的疯狂。
所以妖修仙常是不得已，他们天生带劫，避不了也躲不掉，唯一的解决之道便是修得仙体。一条路上次次疯魔，要嘛成仙、要嘛沦落成魔。
但神兽不同。
神兽生来即是仙体，体内真气即是仙气；他们天生强大，又几乎永垂不朽，也用不着遭受每月百妖朝月的劫。也因此神兽罕有成仙的──因他们没有成仙的必要。不论是对於妖或人来说，他们早已是作弊的存在。
「你真是只奇怪的神兽。」
许久，妖尾得出这个结论。
＊
一切改变是从某天开始。
那天原始天尊带着一个人类小孩及神兽来到了岐山，也是从那天开始，妖尾宁静的日子被宣告了终结。
原始天尊一手牵着一只，指了指左边：「姜尚，」再指右边：「四不像，」最後拍了拍妖尾的肩头道：「妖尾，好好相处啊。」
这时的妖尾尚不是原始天尊的弟子，但因天尊点了他、助他化形，并某种意义上赐给了他安身之所，所以妖尾对其有着基本的尊重。
但现在妖尾很想一爪抓烂天尊的脸。
兽脸上嘴角抽动：「尊上，您这是甚麽意思？」
原始天尊没有察觉氛围变化，自顾挑着重点讲：「羌族被千年狐狸精给剿了，全族就剩这孩子，我看着挺有前途就捡了回来，修练个几年让他帮我做点事。」
妖尾斜眼一瞥这满脸愤世忌俗的人类小鬼，眉头上挑。不为什麽，因他看不到尊上所说的「前途」，这孩子成不了仙。
姜尚像被拔毛的猫，怒瞪妖尾：「妖怪你有甚麽不满？」
妖尾轻笑：「呵。」
姜尚怒不敢言：「你……！」
原始天尊看穿妖尾的不解，拍拍姜尚脑袋笑道：「有些事，是必须人类才能做的。」
妖尾还是不懂，但总归是尊上决定的事说了也没用，就不纠结了。
他转头看另一边白色的身影，神情有些不自然，妖兽之於神兽总有些自卑，况是初见。他斟酌用词问道：「这位……四不像兄台呢？」
原始天尊简单扼要：「喔，我谅你也不会顾人类小孩。」
妖尾：「……」
把神兽当褓姆，尊上真是好大气。
而事後证明原始天尊的顾虑是对的。先不提四不像孩子带的好不好，若真要让妖尾来带，以他那育幼智商，没把姜尚弄死都得感谢上苍。
尤其在几次生死关头，惹得姜尚崩溃大哭、死活不让妖尾碰他後，更让原始天尊感慨自己当初明智的决断。
自从这一人一神兽在岐山住下的那天起，某岐山茧居族每天都觉得自己宁静生活受到严重的干扰。
姜尚痛恨这岐山大妖，妖尾又何尝不是？
例如现在，一大清早朝阳正暖，草地被朝露洗的清凉、徐风都带着花草香，正是睡回笼觉的好时辰。
这要以往，妖尾肯定要赖在草上晒肚皮，直至日上三竿。但如今有个不解风情的小鬼正在他最爱的桃花木下练剑，箭步踏碎草皮、剑气干扰暖风，充满肃杀气息的击剑声也阵阵打破安宁，简直可恶至极。
「哥哥又不开心了！每次不开心都躲起来。」
差点忘了这恁，妖尾回过头不知第几次瞧见一个白晃晃的身影，叼着一袋树果晃悠到他身旁。感觉不论他怎麽躲都能找到，妖尾只当是神兽特殊技能了。
妖尾无精打采道：「若你们现在离开岐山，我肯定开心的很。」
四不像有点受伤，放下树果小心翼翼问：「哥哥真的不喜欢人陪吗？」
「才不是。」
妖尾把鼻头凑上麻布袋嗅了嗅，最後挑了一颗大苹果送到嘴里。他伸一个懒腰，又趴回草地，懒洋洋道：「是因为小鬼不会过日子。」
若要说这两人到岐山後最大的好处，大概就是这种饭来张口的待遇吧。
听着不是说他，四不像心中暗喜，走近地上红色软毛挨着趴下。歪头问道：「若是只有我陪哥哥呢？」
妖尾皱眉，过近的距离使得双方的毛互相摩娑，他想往旁边挪个两步，却又发现四不像偏凉的体温好像有点舒服，於是舍不得动了。
享受了一会自然冰靠，妖尾还是觉得不够，最後索性把整个下巴匮到白绒绒的背上，满足打呵欠。
「你想的美。」
妖尾嘴角上扬，舒服阖眼。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