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正房妻子看着家丁种下一棵棵开着紫蓝花朵的蓝花楹，皱着眉头问秦佑京：「蓝花楹？你买这种花回来做什麽？」
「觉着好看，喜欢，就买回来了。」
「你知道这是甚麽花吗？买这种花摆在书房外头天天看着，是在等待谁的爱情啊？你没听说过吗？这种花的意思是──」
「『在绝望中等待爱情』。」
秦佑京轻轻地念了出来。
听完清芙蓉的故事，秦佑京想起了这件事情，连正房妻子语气中的嘲讽都一并回想了起来。那时候的他，才刚刚把清芙蓉带回秦家没有多久。
是啊，他在等待谁的爱情呢？
他心里所想的那种爱情根本就是存在的吧？
可是如果存在的话，拜托，请至少在死前让他知晓吧，这样就算是死也可以瞑目的。
军队办公室。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李豫堂坐在椅子上看文件，看到从门口走进来的人随意地说了一声：「呦，回来啦？」
「你小子……不会一年多没见忘了你上司吧？」
「没呀。」
「那还坐着呢？起来说话。」
李豫堂闻言马上站起来对着人行了一个军礼，动作不带一点含糊，只是这一行完礼就恢复了吊儿啷当的样子。他走到那人的面前：「老崔，都老交情了，我说至於吗？」
面对着自己的上司崔世英，李豫堂完全不显生分。
「外面就算了，这儿是公堂。」
「好吧，你有你的规矩。」李豫堂耸耸肩又问：「所以一回来就把你叫去是啥事啊？会都开了大半天了。」
「你猜猜？」
「我猜？那肯定中央终於要打金门了是吧？」
「嗯，有进步，就是这样没错，两个月後，咱们到圆头角去支援。」催世英不咸不淡的说道，间着就看起了桌上的文件。
李豫堂一听只是挑了挑眉：「这麽快啊？已经要打起来了？」
之前就听说福建那边热闹得很，好像是在组织什麽的样子，原本以为只要耀武扬威一下，没想到组织了对金门的攻击行动。不计其数的炮火布署在围头、厦门和莲河，看起来是打算彻底封锁金门。
「我估计没那麽快。」崔世英说道。
门被敲敲了几声後又被打开，罗宋均手里拿着东西从外面走进来：「豫堂，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带来了。」
李豫堂只了个地方，意思是让他放那儿。
罗宋均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才看到了同样在办公室里的崔世英，连忙行了军礼：「崔大校好！我、我们没注意到您！」
「没事，罗家公子是吧？」
「啊……是的。」
崔世英正打算说话，外头突然想起了震天的鞭炮声响，完全盖住了他的声音。
等鞭炮声散去後，李豫堂咂了个嘴说：「从早上就吵吵闹闹、锣鼓喧天的，哪一家的鞭炮声啊？办喜事怕人不知道是吗？」
「附近的庙吧？」
「庙？」崔世英也很疑惑。
「附近的庙不供奉是翼宿星君吗？今天好像是翼宿星君的诞辰吧？好几个戏班子都去祭神了来着。」
崔世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是戏班子吗？难怪那麽热闹。」
「怎麽遇上点事就要弄得锣鼓喧天的，吵死了。」李豫堂很是嫌弃，走到窗边看到好几个戏班搭着戏台子，好像在打对台似的，唱词、锣鼓全都混在了一块儿，根本听不出谁在唱甚麽。
其他两人也跟着靠到窗边，看外头热闹的景象。
「好！」崔世英突然叫了一声，李豫堂瞥了他一眼，什麽话都还没说，罗宋均就比他先开口了。
「咦？崔大校听戏？」
「你也懂戏啊？现在听戏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难得。」
罗宋均有点不好意思：「我是从小被家里的人给带进戏园子里，不知不觉喜欢上的。」
「我也是啊，甭管那些维新、留洋说什麽，中国人果然还是得听戏。」崔世英赞同的点点头：「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这样，豫堂那小子从第一次去听就不喜欢，不知道怎麽搞的。」
发先自己插不上话的李豫堂没有参与两人的话题，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原本打算要回去处理工作，没想到这两个人聊天还得扯到自己头上来了。
「不听戏怎麽了？」
「中国人哪有是不听戏的啊。」
李豫堂不屑的哼了一声，正要说话却被罗宋均的声音吸引过去了。
「那是不是如老板啊？」
李豫堂一听，眼神一下就飘到戏台上寻找起了如春鸣的身影，但好几个戏台逐一看过去都没有如春鸣的影子。他又在看了一圈才发先如春鸣根本不在台上，今天也没有扮上，而是一身便服站在戏台下和另一个人说话。
站在如春鸣身边的人留着长发，似乎是他师哥的样子。他们站在下面看着戏台，嘴巴一直在动，没看出是在说什麽，但大概能猜出在谈论台上的表现。
看到了如春鸣，李豫堂立刻移开视线：「你眼神可真好，我看半天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其实分明就看得清清楚楚，李豫堂却装出了一副肥有看到的样子。
罗宋均看着窗外，没注意到李豫堂的动作：「你看清楚一点啊，就在那边那个戏台子底下，和清老板一块呢。」罗宋均一手搭着他的肩，一手指着如春鸣站着的位子。
根本不需要指，李豫堂已经知道如春鸣站在哪了。他看了一眼又迅速地移开视线：「没有看到。」
「看仔细一点。」
「真没有。」
两人争辩的时候，崔世英又开了口：「如老板？指的是如春鸣？豫堂这小子又不听戏，认得如老板？」
李豫堂闻言一噎，赶在罗宋均开口造成不可挽回的事态前，连忙说道：「还不是因为这家伙老拖着我去听戏，看了一堆，大概能认得。」
「胡说八道。」罗宋均瞥了李豫堂一眼，小声的嘟囔着，但也没当场拆穿李豫堂。
「你能拖得动他也是不简单啊。」
「哪里哪里，还得感谢他陪我去听呢。」罗宋均配合着李豫堂。
「下次别找他，找我就行了，咱俩一起听去。他去啊，就是白瞎了那票钱。」崔世英说。
「一定。」
他俩不找自己去行啊，但台上那位指不定又塞票给他呢！李豫堂在心里想到，一边琢磨着以後要是跟崔世英在戏楼里撞个正着该怎麽办。堂子里是不会遇见，崔世英不会去那里，可戏楼会去啊！他怎麽就忘了崔世英也喜欢听戏呢？要是碰到还真的有点尴尬。
不过这开战在即，短时间内要遇到大概不容易，不急着想。
罗宋均和崔世英还在说话，他站在一旁说：「罗宋均啊，你是不是差不多可以滚了？」
「我都忘了还在工作时间，聊得太开心了，下次在聊啊。」
罗宋均好不容易逮着的摸鱼时间又没了，心里实在是欲哭无泪。
李豫堂看他还杵在那，问道：「很闲啊？闲的话再去给我拿一些资料来，顺便跑一下腿送个东西。」李豫堂拿出一叠信封伸手递向罗宋均的方向，让他拿着。
「还拿啊？你也太会指使人了！而且我还没问呢，那些东西到底是干嘛的？」
他站在李豫堂面前，一副「你不告诉我，这腿我就不跑了」的样子。
李豫堂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手上的工作，淡淡地说：「反正，就是要打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