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珠，我是妖，孟章却是青龙，也就是神仙。妖兽怀着神明的孩儿，你知道结果会怎样吗？」
夜珠摇头，蝶青在她耳畔说：「孩儿带着的仙气，会与女子体内的妖气相冲，使那妖的气息变得跟凡人一样。生产後，那妖的道行也大有折损，混迹於凡间，就是神兽也难以察觉她身上的妖气。」
夜珠带着薄怒：「你又要去做这麽危险的事！你之前就为孟章出生入死、上天庭下地狱，这也算了，可是你还拿孩儿的性命去冒险！妖兽怀着神兽的後裔，若无仙气补充，你肯定撑不到怀胎十月之期。」
「撑不到就撑不到，大不了胎死腹中，咱俩一起死！」蝶青愤然：「为他生孩子的姬妾多不胜数，只死我一人，何足挂齿。」
「你明知孟章对你并非无情无义。」
「我不听我不听！对，你就当我任性、我就是要去鬼门关走一趟，你别管我了！我会试着修仙，但能不能入仙道，我也说不准，就看这孩儿的命数了。」蝶青服下一枚海蓝色的丹药，通身散发淡蓝幽光。她本非海妖，不服下丹药，不可能独力游离东海。
夜珠夺过药瓶，也服了一枚丹药，叹道：「你不会修仙，我会。」
「夜珠，你这是……」
她将陵光逼她修仙的事交代，又道：「我是半路出家的，但也比你这门外汉强一点。你要去哪个朝代，我都陪你去，只是你得想法子替我掩盖妖气。」
「这不成问题，可是……」
「先上去再说。」孟章跟陵光大概有很多话要说，她们必须趁这时立刻离开东海。她们游於深海时，都心事重重，上了岸边，蝶青再三问道：「你不用跟朱雀大人先说一声吗？你这样无缘无故随我去人间……」
「我要是说了，哪天孟章改变心意，又要把你抓回去。」夜珠暗叹，她觉得孟章说的只是气话，大概不用一年半载，就要後悔，找各种藉口要胁蝶青回去。
「可是，你……」
「我去意已决。」夜珠明白，陵光对她是有情的，可是她待在他身边，总是怀念跟小小鸟过的生活，一再比较陵光与以前的他。她知道，陵光他日正式归於朱雀之位，性情更冷漠，他满脑子仙妖之别，又不肯放过她，一味逼她修仙、迎合着他。她已经很累了。或者，若她还是桃玉，她会愿意为了心上人改变自己的一切。
可是，朱雀把她的心弄没了。她无心无情，只对小小鸟有种朦胧的感情，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爱情。方才，她问蝶青，无法与人相爱，是不是一件痛苦的事。蝶青哭得说不出话，她就明白了。
「如果我不离开，陵光终有一日会发现我情根已断的事。他……本来就不可能喜欢我，你看，他飞昇为凤，记起自己是朱雀，但他在我面前还是隐瞒身份。他嫌我配不上他，他怕我知道他是四灵。而且……」有一件事，夜珠颇为在意：「即使他记起自己是朱雀，可是，他一点都记不起桃玉。」
蝶青没有劝她，让夜珠捧着她的包袱、伏在她背上，便施术於眨眼间飞回故城。蝶青出身卑下，但她的原身是青蝶，跟在孟章身边已有数百年，道行是夜珠的双倍，向来认真修道，本事也不低，御风而行、一日千里的本领还是有的。
夜珠还想跟伯奇报备一声，蝶青急道：「没时间了！」她变出一群青蝶及纸笔，夜珠临急临忙修了一封短笺，简述自己要与蝶青下凡，不知何日再回故城，着伯奇勿念，便让青蝶将之带给伯奇。事实上，她言下之意就是通知伯奇一声，希望她必要时能帮忙。然後她回小木屋拿了一套惯用的小刀，此刀削铁如泥，也是……她多年前用来为陵光雕木刻的刀。
另边厢，尚在东海龙宫的陵光与孟章相顾无言了很久，陵光打破沉默：「抱歉，孟章，我……一直察觉不了，但我对你并无……」
「你不用说，我清楚得很。」孟章的模样很深沉，又带点唏嘘：「这份心意，我差不多埋葬到心底去，也没打算要跟你坦白，若非那死女人抖出来，这本来直至我元神寂灭之时，仍是一个秘密。我绝不会轻饶她的。」
陵光敏感地说：「『轻饶』？这麽一说，你还是打算要『饶』过她的，差在是何时。」
孟章别开脸：「从来没有人敢让我受这种屈辱，她向来是我的贴身婢女，明知这是我的逆鳞，故意要我难堪。她心里还有我吗？当日我飞昇後，回到东海，等来等去都不见她回来，还以为她……已经找了另一个人。我当时就很气恼，她之後又任性不已，我才会将她囚起来，挫其锐气，等她学会敬我这主子。」再说，他以後还是她的夫君，他的妃子岂可不把他放在眼内。
陵光心里有点毛毛的。唉，怎麽他的桃花运这麽差，许久以前就常被女子纠缠，没想到还招来男子。在故城被一只变态麒麟看上，挚友也一直对他抱这种心思。幸好孟章看来是移情於那只青蝶，从这角度而言，玉帝那老头子把他们踢到故城，还是有点用处，至少断了孟章对他的心思。
这种时候，他特别想拥着夜珠香香软软的身子，好生安慰一下自己。他原以为蝶青刚才气极、拉走夜珠，是回到她在龙宫的闺房，岂料两人找遍龙宫，仍不见她们的身影。随便找个侍卫一问，才知她俩早就出宫了。虾兵蟹将都以为夜珠是贵客，蝶青又是孟章的侍婢，虽然孟章曾因道行全失而深被宫中人鄙视，但他如今又飞昇为龙，眼看又要重掌青龙之职，大家不止对他另眼相看，也忌蝶青三分。孟章幽禁蝶青的事，只有少数几位龙子知晓，故刚才蝶青要出宫，无人敢拦。
他们到蝶青的闺房一看，那里乱得像被贼人搜掠过，金银珠宝、贵重法宝、丹药，悉数不见了。孟章气得身子发抖，陵光仍信夜珠不会离弃他，劝孟章先回故城找她们。两人回到故城，立刻赶上招摇山，小木屋的陈设与之前一样，不见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