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州一小村落内,有一辆外观华贵的马车正往北星一族的领地疾驶而去,前後还跟着大批守卫、奴仆,如此浩大的阵仗自然吸引附近的村民围观。看热闹的人群之中,几个眼尖的村民发现马车上的标帜似乎是北斗七星图,惊呼一声:「那标帜是北斗七星!这辆马车是北星族白家的!」
「白家这麽大阵仗,莫非里头是首领夫人?」此话一出,惹得众人议论纷纷,莫不开始好奇马车里头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让白家如此兴师动众。
负责在前头开路的守卫以肉身开出一条路,并高喊道:「麻烦各位村民让让!好让马车能顺利通行,否则马儿不长眼冲撞了各位,我们可担待不起!」
一好事的大婶好奇地向守卫打听问道:「这位小哥,好久没见到白家如此大阵仗的行动,里头那位可真是首领夫人?」
「不是,是在外养病许久的瑶光大人回来了。」负责守卫的小哥和附近村民也算熟识,他露出浅浅一笑,说道:「瑶光归来,北星必昌。」
「瑶光大人?难不成是天璇大人……」大婶的话才刚说出来,守卫小哥就突然变了脸,而那大婶也惊觉自己说错话,赶忙混入人群中,溜得不见人影。
『还是别和她们多嘴吧,免得首领怪罪,那位大人可是禁忌啊。』另一名守卫小哥在不远处用传密心音提醒。
守卫小哥远远望着已驶离的马车,『我知道,只是瑶光大人归来,我很开心。』
北星族的领地位於恒州与若加皇朝的交界处,本是偏僻的荒地,却因北星族的首领白氏一族经商有成,让此处繁荣起来,形成一个贸易重镇。
而在此处,北星一族掌权者的府邸不似一般人家的平房,反倒是盖了七座七层楼高的楼宇,以北斗七星命名,分别有天枢楼、天璇楼、天玑楼、天权楼、玉衡楼、开阳楼以及瑶光楼。而首领的居所正是以北斗七星为首的天枢星所命名的天枢楼。
瑶光归返北星族的消息一早便经由探子捎回,首领白承和其他四位大人早早便候在瑶光楼下等着。马车停下以後,帘子率先被侍女东荷掀开,接着在东荷的搀扶之下,一位蒙着面纱身着素衣的女子向在场诸位行礼,谦谦有礼道:「瑶光见过首领以及诸位大人。」
白承一声浅笑,「回来便好,路上可有感到身子不适?」
女子仅摇头,没有开口应答。
这时四人之中站出一位面相粗犷的男子,「虽然有些冒昧,不过可否请瑶光大人将面纱取下,以真面目示人。」说话的是开阳,他对於这个未曾谋面的瑶光心存怀疑,更何况还是「她」的女儿。
白承轻描淡写地说:「瑶光确实是姑姑的女儿,这点请开阳放心。」
开阳没想到白承会提起那个禁忌的人,微微一愣,不过随即说道:「首领,但开阳只相信眼见为凭。」开阳不信任的眼神,似要刺穿瑶光。
「瑶光,你取下面纱吧。」白承见开阳心意已决,便让瑶光取下面纱。
面纱一取下,在场所有人都发出一声惊呼。
「瑶光,你自出生後便在外养病,其他大人怀疑你的身分也是情有可原,希望你别见怪。」白承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瑶光的长相,但每看一次都会想起他的亲姑姑──已故的天璇,不过那在北星族内是一个禁忌的名字。
「不会。」瑶光淡淡地扫了开阳一眼,又说道:「赶路辛苦,瑶光累了想先回房休息,就不送各位了,告辞。」话一说完,福了个身便和东荷一块上楼。
白承目送瑶光上楼,脑子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天玑,你去替瑶光诊个脉吧,好歹你也是她的师父,许久未见应该颇为担心她的情况。」白承似笑非笑地看着天玑,脑中想起些事,提醒道:「依你圣手阁阁主的精湛医术,切莫不要让我发现她想起了什麽前尘往事。记住,她现在可是北星族的瑶光。」
「天玑知晓。」无同先生得令,以轻功跃上楼。
房间内,瑶光无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任由东荷将发饰拆下。
叩!叩!东荷缓下手边的事前去应门,发现是天玑大人赶忙行礼,并请其入内。
「这位大人前来有何贵事?」瑶光陌生地看着无同。
「你当真不记得我?」无同带着一丝期盼看着瑶光,却换来她的摇首否认,他叹了一口气道:「我是天玑,也是你的师父。」
「师父?」瑶光困惑地看着他。
「若是忘记便罢了。此来,是首领命我替你诊脉。」瑶光闻言,配合地伸出手让无同诊脉,指尖上的脉象已稳定许多,已不见那时的险象,「身子已无大碍,只是仍需静心调养,滋补耗损过多的元气才好。」说完,他写下药方让东荷去药房取药煎煮。
趁着东荷不在的空档,瑶光内心一番天人交战,无同看出她的神色有些不对劲,便问:「可是身子不适?」
瑶光顿了会,才缓缓说道:「非也,只是心中有些问题想请教天玑大人。」
「但说无妨。」
「东荷曾经说过,我自幼离开北星族养病,後来因大病而失忆,很多事情都不记得,可我总觉得有些怪异。」
无同瞥见屋外有密卫一闪而过的影子,表面仍不动声色,「如何怪异?」
「我总会梦见一女子的身影,我看见她哭她笑,感受得到她的喜怒哀乐,但我却不知道她是谁。」瑶光忆起每晚的梦境,真实得像是曾经发生过一样,「问了东荷和首领,但是他们却都说是我身子虚弱才会多想。您说您是我的师父,那能告诉我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吗?」
无同叹了一口气,「世事无常,若你忘了未尝不是个契机。」
「您说您是我的师父,而我却丝毫没有印象,这难道也是契机?」瑶光有些激动地说着,後来惊觉自己失态,赶忙缓下语气。
听东荷说,她大病後昏睡了七日七夜,醒来之时忘了许多人事物,也开始有了梦魇的情况发生。离她醒来的时间已时隔半年,她本以为做梦的情形会好转,无奈却是丝毫没有改善。
「你可还记得望闻问切、经络穴位、医书药方?」瑶光点点头,无同又再问:「真正的医者须秉持着何种心思去救治每一个病者?」
「秉持着一颗父母心,同理其病苦。」瑶光几乎是直觉式地回答,连她自己也被自己的反应吓到。
「只要为师所传授的本事铭记在心,是否记得我并不重要。」无同欣慰一笑,「若是梦境严重干扰你的生活,何不权当人生阅历,与之共存?」
此时,东荷推门而入,手上已端着刚煎好的药汤。
「事在人为,为师言尽於此。你奔波数日,还是早点歇下吧。」无同淡淡地扫了东荷一眼,便自个儿离开。
「大人,天玑大人说什麽事在人为呢?」东荷好奇地问。
「没什麽,只是知道他是我的师父,问他些医术上的事情罢了。」瑶光胡乱找个藉口搪塞过去。
东荷见没有异状也不多问,只是赶忙将药汤呈上,「大人,天玑大人的药很有效的,您快喝吧。」
瑶光见东荷把无同吹捧得跟神一般厉害,便好奇一问:「天玑大人真有那麽厉害?」
「那是!天玑大人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医王!从十五岁便接任圣手阁的阁主之位,救人无数呢!就连大人您危难之际,也是天玑大人不眠不休、亲自守着您七日七夜,您才得以脱离险境。」东荷也曾被无同救过一命,因此提起他时总是带着崇拜的语气。
「他待我还真好。」不知道为什麽,瑶光听东荷说起无同还有圣手阁的事情忽然觉得有些熟悉,脑中似乎有些模糊的画面,但是又看不清。
东荷将药汤递给瑶光,笑道:「光顾着说话,药汤都快凉了。大人,您还是赶紧喝吧。」
瑶光伸手接过来,看着眼前黑呼呼的药汤,她一鼓作气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下,随口一喊:「清雾,给我颗糖。」
东荷愣愣地看着瑶光,「大人,您唤谁呢?奴婢是东荷啊。」
瑶光也觉得奇怪,不解为何会突然叫出一个陌生的名字,细想了会得出结论,「可能太疲累了吧。」
东荷担忧地皱了皱眉,催促瑶光道:「大人您还是赶紧歇息吧。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小的肯定让首领给扒了五层皮。」
看见东荷逗趣的模样,瑶光不禁笑出声,「整日首领长、首领短的,真不晓得东荷你伺候的是谁呢。」
「哎唷,大人您别老开东荷的玩笑嘛!东荷的脸都要羞死了!」一提起首领,东荷脸上便泛起不自然的红晕,屡试不爽,总惹得瑶光呵呵大笑。
瑶光打了个哈欠,换下外衣,在东荷眼前乖乖躺上床,「好好好,我不闹你了,我歇息,行了吧?」
东荷这才开心一笑,「行,那奴婢可出去了啊,晚上用膳时再来唤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