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听见身旁人平稳的呼吸声，宋昀希还是把自己受的委屈和自家阿姨得癌症的事一股脑儿地全说出来。发泄完心情好了大半，而她因为宿醉的头还隐隐作痛，索性也闭上眼一起睡觉了。
而戚沐睦，自然是有在听的。
她睁开眼，看着身旁女孩平静的侧脸，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宋昀希弯了弯唇，把那只作怪的手抓到棉被下面，就这麽握着不放。
手中的热度似乎蔓延到心口，戚沐睦心下一暖，这丫头心情看来是恢复了不少。
她心下松一口气，闭上眼真的来补眠了。
宋昀希一向有在晚上出门散步的习惯。
这几日脚伤养好了，她好不容易恢复人身自由，八点一到，准时出门。
秋天的夜里很凉，偶有清风拂过，便是冷泉一般的沁凉。
走在青石板铺成的道路上，清冷的月光洒下来，石材里的金属物质一反射，光华百转莹莹。
她心情愉悦，信口拈一首小调低低吟着，夜风擦过面颊，说不出的舒畅。
道路两侧的商店灯火通明，街上行人来往无数，有父母牵着小孩逛街，有情侣互相依偎在树下的长板凳上，有人独自惬意地遛着小狗，有人行色匆匆而过。
她看着市街灯火繁华，情绪莫名就有些沸腾。快乐从心底蜿蜒而上，悬挂在嘴角牵起的弧线旁，徘徊在眼尾柔顺的线条中。
韩澄就是在这个时候看到宋昀希的。
姑娘眉眼弯弯，唇线抿着一抹好看的弧度，眼睛清澈透亮，隐隐闪着星点。在一派温柔的月色下，巴掌大的面容清丽精致，银白的光勾勒着五官线条，整个人拢在一圈光晕中，显得特别温和无害。
宋昀希低着头研究地面石板的纹路，再次抬起头便撞进一双好看的眼瞳里。
那双瞳仁平静沉稳，宛若秋日的天空高远，映着月色清辉，似乎隐隐流动着什麽，却又转瞬没入一片深色中，丝毫看不清楚。
待她看清这双眼睛的主人後，微微一怔，随即弯唇走到他面前：「好巧啊，韩医生。」
韩澄也没料到又会在医院以外的地方遇到她，他微垂眼帘，轻轻地「嗯」了一声。
「韩医生，你出来买饭啊？」她看到他手里的塑胶袋，里面躺着一个便当。
「嗯。」
「你这麽晚才吃晚餐啊？」
「嗯。」
她见他这副冷淡的样子也不恼，相处了一两次，发现他对任何人始终保持着疏离的态度，再加上她今晚心情甚佳，任何事在她眼里都能被宽容！
「那个……明天的手术……麻烦您了。」宋昀希头低着，不知道为什麽突然不敢看他的眼睛。
她心下忐忑，明天就是她阿姨的手术日了。
韩澄原本打算坚守「嗯」的一字回答，突然想到了什麽，轻轻笑了一声：「庸医会好好执行的，你就不需要担心了。」
宋昀希闻言「啊」了一声，疑惑地看向他。谦虚虽爲美德，但也不至於称自己是庸医吧……
见她一脸不解，他照例没意愿替她解惑，就这麽定定地看着她，嘴边挂着没什麽温度的笑。
她觉得气氛有些微妙，但哪里不对劲也说不上来，她眼珠子转了一圈後，道：「我知道有一家串烧店挺好吃的，医生要不要去？我请你！」
韩澄心想这女人不是才刚被扣薪水，怎麽又有闲钱请别人吃夜宵了？
「常吃烧烤容易造成胃部细胞癌变，恕我无法奉陪。」
「呃……」宋昀希觉得有些尴尬，转念一想他是外科胃病专业的，这样职业病式的忠告好像也没有哪里不对。
「另外提醒你，酒喝太多也容易造成胃伤害。」他微微倾身，贴近她耳畔，突如其来的男性气息让她有些不自在。「也别再给人添麻烦了。」
宋昀希还来不及思考他话语的意思，就见他冷着一张俊脸，提步离去。
她看着他在夜色下挺拔如一颗孤松的身影，心想他讲的话总有几句是她无法理解的。
突然想到前几天在医院里巧遇，他的那句「酒醒了？」——他怎麽知道自己喝醉了？
还有他口里的「麻烦」——她有做什麽造成别人麻烦的事吗？
甚至他是怎麽知道她挺喜欢喝酒的？
宋昀希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总觉得这医生真是越来越捉摸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