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真像一场鸿门宴。
而且会是吃了绝对消化不良的一餐。
俞初心默默的偷瞄着那面无表情、但杀气却满点的俞初睿，以及完全没露出好脸色的冯秀如，再看看同样也是一脸别人欠他几百万的司玉航──确定不会吃到翻桌吗？
餐桌上的菜色并没有特地准备得很豪华，都跟他们平常吃得一样，没有比较特别。
「妹妹，多吃点。」冯秀如夹了一口菜给俞初心。
俞初心也跟着夹了一口菜给司允信，「你也是。」
司玉航不发一语的看着他们互相夹菜，眼神完全让人看不透在想什麽，也没人打算开启任何一个话题来化解尴尬。
就这样无话的吃完一顿绝对会消化不良的晚餐後，司玉航竟然还留下来吃水果，五人的沉默就像在比赛谁先开口对话就输了一样似的。
「你送我吧。」司玉航临走前对着司允信说。
「……」即使再讨厌，他还是跟着司玉航下楼。
当电梯慢慢往下降时，司玉航才淡淡的说，「真的太油太咸了。」
「……」难道司玉航就为了他那番话才来的？
「你以後，想做什麽都随便你吧。」
「！……」不可能。
司允信完全不相信司玉航居然会让步，这麽多年来，他从不曾让步。
「只是有个条件。」
司允信眼底浮出一丝冷笑，心想着果然还是有条件。
司玉航踏出了电梯外，回头眼神难得和蔼，「每个月，陪我去买一次馒头吧。」
他愣愣的听着这句话，不敢相信的看着司玉航，等到电梯门都关起来了，他还回不了神。
他刚刚，说了什麽？买馒头？为什麽……
他应该要像之前那样粗爆的强迫他，用言语苛薄的对待他才对啊，为什麽突然这麽亲切起来，还说要……
司允信重新打开电梯门追了出去，在司玉航准备上车前，他忍不住喊了声，「爸！」
司玉航愣愣的抬头，他已经太久没听见司允信喊他了。
两人相视对望，彷佛话语都尽在不言中，这些年，他们都忘记当父子该要有什麽表情才好了，他已经习惯了对司允信恶言相向，喜欢利用他的弱点逼迫他服从，才发现此刻想要挤出一个微笑，竟然是这麽困难。
最後，他们一句话也没再说，就这样默默上车离开。
而司允信则还处在不敢相信的情绪中，认为一夕之间这老头的改变也太大了。难道他又有什麽新计谋？
「看来，你爸也不是那麽不通情理嘛。」俞初心探头出来的说。
「你相信？」
「为什麽不信？」
「对他那种人，只有口头承诺根本没用。」
「如果是那样，他今天就不会来这里吃饭了。」俞初心在刚刚已经看穿了那个老人的眼中，只是一个爸爸在看儿子的眼神，不再只是把他看做一个物品。
司允信抿唇不语，他只是不想承认而已，不然他刚刚也不会脱口喊出那一声『爸』。
他只是在害怕，害怕这样的改变就像梦一样虚幻，等过了一阵子，司玉航又会恢复本姓。
俞初心轻轻搂着他的腰，「那你，接下来想做什麽？」
「这难道是什麽暗示吗？」他邪邪一笑。
俞初心马上不给面子的狠踩了他一脚，「不正经！」
「哈哈哈，不知道为什麽我好像已经被你踩上瘾了，一点都不痛。」司允信甜甜的笑了起来。
「司允信！」
「心，现在的我什麽也没有，虽然这样说有点空口无凭，给我半年时间，我一定会成为一个可以给你幸福的男人的。」
「你不打算作广告了？」她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他摇摇头，「我不想再当工作狂了，因为我有你了。」
俞初心脸微微一红，心想他怎麽连甜言蜜语都说得这麽理直气壮。
司允信其实这几天早就已经有了新想法，为了成立心动广告几乎付出了他所有的积蓄，他这几天把一些广告点子卖给同行後，又回收了一些钱回来。
利用这些钱，刚好可以让他做一件事。
「我打算，开间宠物店。」
「宠物店？不行！」俞初心反射的说。
这反应让他吓了一跳，她从没这样否定过他的想法。
「为什麽？」
「因、因为……」这样不就被很多人都看见他那面对宠物卖萌的模样了吗？
眼看她低着头忽然脸有点红起来，更让他好奇了，他窜到她面前，不给她逃避的空间，「为什麽？」
「因为你……你跟麦麦说话的样子太可爱了，我不想给人看到。」她愈说愈小声，最後根本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司允信咧嘴一笑，忍不住的把她抱在怀里，她听着他胸口跳得强烈的心跳声，才发现他竟然也脸红了。
「我会好好克制的。」
「真的？」
「真的。」他摸摸她的头，宠溺的说。
本来担心俞初心会被司玉航欺负的俞初睿，一直躲在墙的另一边，他没有打扰这对小俩口，转身搭电梯上楼，然後心想着，是时候回去了。
只是他还是有点失落，想不到那个从小一直疼爱的妹妹，以後，不再需要由他来保护了。
＊
三个月後。
司允信总算一边将宠物店张罗完成，一边准备着宠物美容的考试，也通过了。
原本说是选了这个工作是为了不要变成工作狂，但还是忙得一个礼拜只跟俞初心见面没几天，这点让他很泄气，老是担心这样她会不会不要他了。
刚刚才想着她，她就出现了。
俞初心敲了敲玻璃门，「信，还有什麽要准备的吗？」
「都好了，我在确认库存的准备。」
「我帮你吧。」她伸出手，却没想到被他一把拉进怀里。
「你只要当好老板娘就好了。」他吸着她脖子间的香气，这让她感觉痒痒的。
「别闹了，你爸应该快到了吧，今天不是馒头日吗？」
「咳咳。」果然，司玉航早就尴尬的站在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司允信不自在的对上他的目光，「那我去去就回。」
从宠物店到馒头店走路只要十五分钟，所以他们每次都会一起散步过去，吃完了再散步回来。
一开始，两人根本没说话，第二次才开始会聊个两句，父子间的笨拙相处，虽然看着别扭，但他们却不讨厌这样的改变。
「什麽时候开张？」
「後天。」
「你不是很喜欢广告吗？」
「喜欢的东西，是可以改变的。」他当然也很喜欢他跟俞初心两人一起在广告公司工作的时光，可是那样会让她太累，也会让他一做起广告就忘了时间，他不想要让她感觉寂寞。
司玉航点点头，没再说什麽。
「你给补习班做的那个广告，效果很好。」
「喔。」
「你，真的很有天份。」
「……」这是第一次，司玉航夸奖他广告的能力，即使他已经决定退出广告界了。
原来，他们父子间还能有这样的对话，原来，他这辈子居然有机会得到司玉航的认同。
这一切，都是他没想过的。
夕阳逐渐西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好长，这光景让他想起了从前父亲偶尔接他上下学时，会一起散步的模样。
走回宠物店前，俞初心已经在门口等着他，还不忘拿了一份便当给司玉航，「这是冯女士要给您的。」
「嗯。」他点点头，看起来没表情，但这便当他每次都吃得很乾净。
两人一起目送司玉航离开後，司允信忍不住说，「刚刚，他说我有广告的天份。」
「你们俩终於诚实一点了呢。」她感到很温馨。
「心，如果没有遇见你，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吧。」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应该还是很厌世吧。」
「你真是爱记仇。」
「那是因为，有你的每段记忆，我都想好好珍惜。」
「喂喂喂，不要没事在路边放闪好吗？我眼睛都要瞎了。」张亚妃戴着墨镜的站在一边，才刚下车就看见两人在店门口亲亲我我，真是都不知道该说什麽了。
两人立刻害羞的分开，装作没事的走进店里。
「哇赛，这应该是我看过最有设计感的宠物店了。」张亚妃啧啧称奇的看着墙上挂着的画与一些艺术品，就连给宠物住的旅馆都特别设计过，看起来机能与美感兼具。
「亚妃，你的经纪人呢？」
「咳，他有事晚点到啦。」她不自在的说着。
「亚妃你顾一下，我有话要跟你学姊说。」
张亚妃马上翻了个白眼，想也知道这对热恋期永远不退的两人要干嘛。
俞初心被拉到二楼，到上礼拜还像个仓库储藏室的二楼，竟然被改造成跟当初的工作室很像的空间，并且，还摆着两个画架。
「这里，以後就是我们的秘密基地了。」
这个人，明明没有浪漫的资质，却老是误打误撞的让她惊喜，这到底是什麽样的天份啊。
「信，我爱你。」
他低头轻吻了她一下，甜笑着说，「我也爱你，我的心。」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