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在想,你有什麽地方比不上漩涡鸣人?”佐助俯下身子,冰冷的手有如雪,拂过她颈背时,使她一阵轻颤,有种被羞辱的感觉,在佐助眼里,她只可以当个安份的朋友,一旦追求太多,她就比尘土还要卑下,惹他讨厌。他的手滑过她的长发,轻如情人间的抚慰:“你愿意为我做到什麽程度?如果我只对男人有感觉,你……是不是就能够为了取悦我,而去做一个男人?”
——还不够,一个男生不会束这种发型。她撩起耳後的发,再剪,不管剪多少刀,那种心悸的感觉经已消去。没有感觉。就好像,她剪的是别人的头发,而不是自己的。对了。她有多喜欢佐助?或许不是很喜欢,只是“爱宇智波佐助”这件事,成为她的习惯,一旦戒取就很痛苦,而坚持下去,也很难过。无论如何都要难受的话,她会选择保留这份爱恋。
她的人生,是充满爱的人生。一个幸福的女人或一个痛苦的女人,都会将她们的人生奉献给爱情。如果她的爱,能够让所爱的人获得幸福,那麽她一生所受的痛苦也就值得。佐助见到她能为他舍弃一切,可能获得看一个大笑话的欢愉,这样,她的爱情是不是就值得了?
鸣人一定会说,樱,你真是一个比我还要无药可救的笨蛋。
那是当然的。如果她不是一个大笨蛋,又怎会跟鸣人做朋友。因为,鸣人就是她生平见过最笨的人。她太清楚鸣人有多喜欢她。然而,鸣人知道她单恋佐助,就一直压抑他的感情,一心想成全她和佐助。明知道她和佐助在一起後,鸣人会是最痛苦的人,但为什麽他还可以天天待在他们身边,还可以鼓励樱去前进、去软化佐助坚硬如铁的内心?
为了自己最爱的女人的幸福,鸣人毫不犹豫地将她推给另一个男人。
“鸣人那份傻劲,你穷尽一生也学不了。因为你以自己的需要为优先。”佐助的手离开了樱的脖颈。她很冷。冷得要双手环着自己的身体,用自己的体温取暖,因为她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只听到他临别前说:“我绝对没有要责怪你。因为从这一点看来,你跟我,是同一类人。”
——好端端一头长发,被她剪得七零八落,真是疯了。看起来像个疯女人,实际上也是。樱伏在梳妆台,回首前尘,闪过太多回忆,现在真想忘记一切。但是,她不甘心就这样输掉。不是输给鸣人,不是输给佐助,而是输给自己。春野樱是一个如此懦弱的人吗?
可能是。但她没有懦弱到这个程度:被佐助的三言两语击倒。她跌倒过,跌得很伤、双膝流血,沙石也陷入血肉模糊的伤口,还是挣扎着,抓起一把沙子、重新站起来,看着前方远处、佐助潇洒的背影,再去追。如果在这一刻认输,她有资格说爱佐助吗?即使没有结果,也非得要到了重伤、到了这一生也无法再爱另一个人的——那个地步,她才甘心跪下来,认输。
现在,她还有力气去爱。佐助说得对,她就是一个没脑袋的女人。她就是一个满脑想着爱情、将人生亦交付於爱情的,一个可怜而愚蠢的女人。但这又如何?她的天份、她最大的潜能,就在爱情里。她能够为她所爱的人做任何事,只要佐助高兴。
她在伤害自己、她在浪费时间……这些事,已经不想再去想。但是,有一天,她要让佐助认输。可能最後佐助还是不会喜欢她,但她只想佐助认同她这份感情。
她不是一个发型师,这短发亦太不伦不类。樱戴着一顶浅红色的毛冷帽子,穿着米色长袖薄衣,深棕色连帽棉衣,下身衬着贴身的黑色西裤——很少打扮得这麽朴素,就去了发型店。离开时,她双手插着外套衣袋,不经意往商店的橱窗一看,倒映着一个头发很短的女生:没有铲青,发尾贴着颈背,两撮齐耳的发盖着鬓角,微长的浏海给剪碎,覆着额头。但看来还是没有半点男子气慨,因为发型改变不了她白嫩的皮肤,亦改不了那双嵌在脸上的、碧绿的眼睛。
伸手抚摸橱窗上那张陌生的脸,指下自是一片冰冷,但她还是笑了。突然很想让井野看她如今这副怪样子。井野一定会笑她傻,说不定会很生气,会骂她太喜欢佐助、人都傻了。她其实不是为了讨好佐助才这样做。她也打从心底不相信,佐助真的只喜欢男人,亦不信当她变得像个男生时、佐助就会喜欢她。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她输不起。说她是个傻瓜也好,她要在佐助脑里的回忆中占一席位。那麽,过了许多年後,即使她不能再见到他,他还是会间中想起,曾经有个叫做春野樱的女生,很傻,能倾尽生命的全部去爱他,她做过其中一件最傻的事,就是为他留一把长发、再尽数剪去。
听到井野的声音时,樱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井野对她的在乎、井野温柔的声音,让她想像到井野现在一定是皱紧眉头,翻出外出用的衣服,要立刻出来寻找她。井野一直很担心她,她是知道的。
鸣人是个男人,不会明白女人曲折的心思。所以,只有在井野面前,樱才可以任性,更可以一句话也不说出来、就让井野明白她的心结。
听到井野的声音,樱又不敢见她。怕会在她面前哭得失态。她还是挂了电话,一个人蹲在商店外,脸埋入双膝间,咬紧下唇,不发出半点声音,默默饮泣。有时觉得自己很可怜,有时觉得自己咎由自取,到最後她想,其实她不快乐也不悲伤,就只是在那一刻,有必要去好好哭一场。
很多时候,做一件事的理由,其实不是真的那麽重要,就算无法解释清楚,亦不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