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距离节目开始尚有点时间,念琛用手机上网查看了一下今天的新闻。
果不其然,在没有甚麽特别的社会大事发生的情况下,张源上任成为全城电台广播公司新主席的消息,已顺利攻占了各大报章和新闻媒体的头版。
「全城电台新主席集高富帅於一身」
「神秘男人现身成全城领航人」
「白手兴家建王国凯旋回归袭香港」
「新人事新气象张源:我会带领全城迈向新一页」
念琛点进其中一则报导,内容写着:
「已有四十五年历史的全城电台广播公司,今天公布人事及股权变动的消息,创办人古永乐将会辞任董事局主席一职,由张源接替上任。而古的行政管理团队亦会全面撒出公司的管理层,据悉将会由新任主席安排人手加入。有关於这次的人事变动,全城电台的发言人表示,古永乐有感於自己已届高龄,无法再紧贴潮流脉搏,也无力再对公司作出任何革新,所以经过慎重考虑後,决定退位让贤。其行政管理团队同日发表声明,新任主席乃通过团队进行的全球招聘,并经『过五关,斩六将』,最後再得到古永乐的同意下才得以选出。团队深信张源能够胜任主席一职,并期望他能带领全城电台再次攀上高峰,写下历史新一页。」
古永乐先生在传媒界无人不晓,当年他创办全城电台,无惧任何政治打压,让旗下所有主持在不触犯法律的情况下畅所欲言,赢得许多同行的掌声。与此同时,他为了让电台能与电视台在传媒业中分庭抗礼,不惜使用重金礼聘一队能力「超班」的管理团队,并在在任期间逼使管理团队不断推陈出新,结果成功吸纳了大批年轻听众,令全城电台一跃成为业内的「龙头」。
纵使在今时今日,电台的影响力已大不如前,但全城电台的公信力在许多传媒机构的调查中仍是排行第一,足见古先生年轻时打下的江山是有多稳重。
在念琛眼中,古先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所以他对於古先生的退任多少都有点惋惜和不舍。
他退出了当下的页面,点开了另一个看似「八卦」消息比较多的网站。
「在毫无先兆之下,神秘人物张源突然成为了全城电台的领军人物,到底这位年仅三十岁的主席有甚麽来头呢?这回就让我们来大,爆,料!」
念琛的指头在手机屏幕上继续往上推:
「据消息人士说,这位身高一米八的高富帅,中学毕业後就升上了香港文化大学的工商管理系,及後负笈海外进修,在美国的长春藤大学完成了工商管理的硕士课程。接着他又进入了在世界多国提供网络随选串流影片的公司『网飞』(Netflix),并成功开拓香港市场,带领『网飞』登陆香港,更促使了公司与业界合作,制作属於香港人的香港原创影集。」
「那麽,到底是甚麽原因让他选择离开跨国企业,回来香港加入全城电台呢?我们曾就此向他本人作出查询,不过直至截稿前都尚未收到回覆……」
念琛关掉手机屏幕。
是他吗?
虽然已看毕所有可以找得到的资料,但本来念琛对於他就不太熟悉,所以这些资讯也没有实际起到多大的作用。
或许只是同名同姓的人而已。
念琛不禁回想起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
那是近九年前的事了。
「念琛,」监制陪完总经理和张总会见其他节目制作组的员工後,回到录音室来。「快到时间了。」
念琛摇摇头,把杂念驱走,便镇定地准备着节目的开始。
不知不觉间,晓蓝和佩佩一聊就是数小时。
乘计程车回家的路上,晓蓝不断回想着佩佩的说话。
「怎麽会不重要?当年你抛弃了他後,他颓废了很久,整整一年都垂头丧气呢!」
但是,当年提出分手的人明明是他啊。
「晓蓝,虽然我不知道你现在是怎麽想的,但我觉得你有需要和念琛好好谈一下。」
「都过去了,还有甚麽可谈。」
「也许对你来说是过去式,但你知吗?虽然念琛不承认,可是你离开的九年里,他从来没有再和另一个女生发展过。我觉得,他是在等你。」
晓蓝不敢相信。
「他一年一年地等,没有多少人能在毫无希望的情况下等了整整九年。」
「所以,你也不要再逃避了。」佩佩语重心长地说。
念琛……一直在等我吗?
此时计程车上的收音机传出念琛的声音。
「欢迎收听,《有人喜欢蓝》。」念琛慢慢地、温柔地作了开场白。
车上的晓蓝为之一震。
「有人喜欢……蓝?」她喃喃自语。
「不知道对大家来说,回忆是些甚麽呢?」
「有人说,回忆就是昨日。」
「有人说,回忆是使人可以回归的路。」
「也有人说,回忆就是让你痛苦的背包。」
「以不在乎的姿态处理完所有身外之物并不难,然而处理回忆跟过去却总是不容易的。」
「今天,我重遇了一个失散多年的朋友。」
「当我跟她聊天时,我不断谈起了以往的事。你们猜,她怎样回应?」
念琛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她说:『可以不要再说以前吗?』」
晓蓝的心开始揪痛着。
念琛继续说:「那刻我只想到的是,若果不谈过去,我们之间还可以说些甚麽呢?我们之间空白的几年,又是否三言两语就可以补回呢?」
「这晚,我想送以下这首歌给这位朋友。」
音乐徐徐播起。
晓蓝认得这是陈奕迅的《十年》。
「司机叔叔,你平常都有收听这个节目吗?」
「当然有啦!我的子女都很喜欢他的!」
「这个节目是关於甚麽的?」
「很多人晚上都会打上去说心事,你知啦,香港人十个有九个都有心事,平日对家人朋友难以开口,只好打去跟陌生人诉说罗!」
据说大多数电台的节目时间表,都是考虑过目标听众後而设定的。例如早上多半是上班人士或司机收听,所以平日的晨间节目就会以资讯性为主,例如晨间新闻;晚上收听的多是闷得发慌、没有睡意、打算靠听节目来消磨或打发时间的人,所以节目一般会是充满故事性、围绕都市人情感的内容。
而念琛安排自己在晚间做节目亦是出於这个原因。
话说就在司机说话时,旁边有辆电单车擅自切线,司机叔叔立刻减慢了车速,并摇下了车窗说:「神经病!开车不会看路的吗?」
「小姐,不好意思!」叔叔向晓蓝赔笑道。
「没关系。」
「刚才说到哪里?啊,对,但这个主持人说得挺好的,他给的意见往往都很实用,哪怕有时只是一些安慰的说话,你听了都会觉得他很善解人意。」叔叔对念琛简直是赞不绝口。
晓蓝听到後嘴角竟不自觉地上扬。
念琛一向都是这麽温柔,这麽善解人意。
但转念一想,这麽好的男人,她又还有资格去关心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