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有人喜歡藍》 — ch.7 醒悟(2)

正文 《有人喜歡藍》 — ch.7 醒悟(2)

在重症监护室外,一家人透过玻璃窗观察着室内的病人。

病床上的男人全身多处插着喉管,平日威风凛凛的形象,此刻都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有点苟延残喘的感觉。

当中感受最深的定必是晓蓝。

在弟妹出生前,爸爸长期不务正业、烂赌成性,每次赌输回来就会拿她出气,轻则恶言相向,重则拳打脚踢,年幼的晓蓝身上总是一片红一片青的。

妈妈呢?因为二十岁时就生下了她,其时根本未准备好成为母亲,一个连自己都未能照顾好的青春少女,又怎会懂得家庭教育呢?况且她从头到尾就没有想过要小孩子,晓蓝的出生只是场意外,所以她对女儿的态度跟一般人对家佣的态度无异。

平日丈夫不在家时,她就带同晓蓝到麻雀馆打牌;丈夫在家,她就虚伪地努力扮演一个好妻子和好妈妈的角色。

不过每次丈夫毒打女儿时,她都只会在一边冷眼旁观。

而被打的晓蓝,无法向别人求救,因为妈妈根本不会理会;不可以大哭,因为只会惹得爸爸打得更凶。

每回她都死命咬牙,强忍眼泪,

後来二妹出生了,原本晓蓝以为爸爸会从此「生性」,谁料他却赌得更凶。

在二妹两、三岁那年,某天晚上,晓蓝一如既往地一边背着妹妹,一边在厨房做晚餐。

本应在麻雀馆的妈妈却气急败坏地跑了回来,刚拉开大门铁闸,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爸爸刚刚打给我,说他还不了赌债,现在要偷渡出境去避风头,提醒我们要小心……这个『衰嘢』,都猜得到他总有一天会抛妻弃女逃掉的!」

妈妈一边念念有词地咒骂着丈夫,一边开始收拾细软。

可是已经太迟了。

数个凶神恶煞、刻着纹身、手持铁棒的金发男人,一脚踢开了大门,口中叫唤着晓蓝爸爸的名字。

「几位大哥,我们都不知道他在哪里!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有甚麽事找他晦气就好了,我真的甚麽都不知道!」妈妈焦急地说。

「甚麽都不知道?你是他老婆,怎麽会甚麽都不知道!」

其中一个男人瞥见放在一角的行李箱,又圆睁着眼说:「行李箱都拿了出来,还不是打算逃吗?你若真的甚麽都不知道,又怎会打算逃跑呢?」

妈妈双膝跪在地上,不停对着他们叩头,哭哭啼啼地说:「几位大哥,我真的甚麽都不知道!你看在我们三个妇孺的可怜份上,就行行好放过我们吧!」

「放过你们?假如每个欠债的都找老婆仔女来求情,然後我们把所有人都放过,我们还用混下去?」带头的男人一棍就把电视机打坏了。

妈妈已被吓得六神无主。

被打骂声吓坏了的二妹正准备放声大哭,晓蓝立刻醒目地捂着她的嘴,并抱她到房间哄着。

男人们见她俩只是个小孩子,也不放她们在心上,转头对着跪在地上的妈妈说:「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内你凑不够钱还,就叫你其他家人等着『收屍』吧!」

男人们离开前把整个单位都破坏了一番,又在大门铁闸上淋上了红油。

那刻家里的凌乱和破败,是晓蓝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情境。

最後妈妈成功凑够钱还款,可是在大部份亲朋戚友和邻居眼中,她们却成了像过街老鼠般的存在。

那是晓蓝童年中最黑暗的日子。

无论在学校还是在街上,她都惧怕别人的目光,彷佛身边所有人都在对她指指点点,甚至有许多她听不到的冷嘲热讽。

即使回到家里,她也继续成为「出气袋」,只是对象由爸爸换成妈妈罢了。

晓蓝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一年後,一直销声匿迹的爸爸突然回来了。

虽然他已戒除赌瘾,但平日在家里,他却还是那麽的嚣张跋扈,再次变回那蛮不讲理的父亲。

晓蓝觉得只不过是从一个地狱跳到另一个地狱而已。

後来妈妈再次意外地怀上了三弟,老来得子的爸爸才总算开始收歛了脾气。责备还是有,揍打却已很少见。

晓蓝考上大学後,或是爸爸觉得她终於长大了,或是觉得她为自己增添了面子,或是年近老迈而知天命,反正对她的态度就是大大不同。不仅时常要弟妹以大姐作榜样,家中的一些大事也开始会与她分享。

唯独一件事。

这件事是爸爸心中的大忌。

爸爸一直後悔自己年少时的冲动,导致女朋友有了自己的骨肉,迫於无奈下与她结婚,生下了晓蓝,从此要绝迹於江湖。

他时常在想,倘若当初不是有了晓蓝,或许此刻他仍在闯荡江湖,甚至能呼风唤雨,而不是在职场上拼死拼活。

所以他从小就教育三个子女,读书时期绝不能谈恋爱!

正正是因为被爸爸发现了自己跟念琛的事,所以才会有了後来的故事。

九年了。

即使九年後的自己终於敢作反抗,但一切都已经太迟。

如果九年前的自己就敢於反抗,後来的一切又会有不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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