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方泽修跟邻居的小孩狠狠打了一架,虽然原因是邻居小孩嘲笑他们没有爸爸──但打人就是不对,母亲训斥了方泽修一顿,方泽修气不过,一大一小吵得音量实在有够大,方泽楷觉得不是办法,劝慰说道:「妈,你不是有东西要买吗?要不然我们出去一下,让修冷静一点。」
母亲还真听他说的,带着小儿子出门去了。
但在母子俩出去没多久──有一群人跟上了他们。
那是一群魔鬼、是一群凶神恶煞,他们把她的车子四窗全都打破,玻璃窗碎片划破了脆弱的皮肤,引起阵阵尖叫,他们将孩子粗暴拉出车外掳走,他的母亲在危险过程中──中了一枪,他最後一次看到母亲,是倒卧在血泊中的样子。
自此,他再也没有看过母亲,再也没有看见过自己的挛生兄弟。
等他醒来,他已经回到方家。这个他极度陌生,没有半点回忆的地方。
虽然是黑道家族,他却在这里受了相当高等的知识教育,学会用枪、学会拷问、学会算计──却怎麽也学不会杀人。因为,他压根不想学。
他心里有一股正义,那是母亲教给他的。
直到他十六岁那年──一个震撼弹却冷不防投给了他。
他得了血癌。
生母在他体内埋下的炸弹,过了十六年的光阴──猛然爆发。起初,他真的以为自己会死在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凶恶疾病。但或许是上天怜悯,在方家动用全部势力去寻找可以配对的骨髓後,他有了一线生机。
方家不只找到可以相配的骨髓,还找到了一位治疗白血病的国际权威专家,他们动用特权请华人医师务必花最好的资源医好方泽楷,不择一切手段。
於是,他在十六岁这一年──踏上了母亲的祖国。
他带着虚弱的身体下了飞机,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带着温暖笑靥的叔叔。
「你是方泽楷吧?真像、真是像……」
当时,方泽楷不是很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
「别担心,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事後手术进行的相当成功,骨髓移殖没有引起排斥反应──
他,活了下来。而且医生跟他说这手术後的存活率极高,他将与健康人无异,无须再担心炸弹时时爆发的可能。
在他准备出院那天,方城特地问了他一句:「小楷,你还记不记得……你有一个哥哥?」
方泽楷整个人都在隐隐打颤──他没想到,还能再听见有关过去的任何一切。
「哥哥他……修他……还活着吗?」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突如其来面临母亲遭遇攻击骤逝,兄弟分离──进入一个毫无亲情可言的冰冷家族。
他始终以为,他渴望的──早就不存在了。
今天,这张明明跟自己生父极其相似,却带着温柔笑意的面孔,照亮了他的眸里本来死寂的光芒,「当然,他一直跟你的母亲一起。当年,我把他们带了回来。我最抱歉的是──没能把你一起带来这里。」
他拍上方泽楷的肩,语气有些心疼:「你,受苦了。」
在方家找上他们母子俩的同时──方城正好在放假期间,他来找自己的挛生兄弟,但两人在理念上始终不合,也是难以融为一家。无意间,他听见了方连命手下去把孩子找回来,就算把人杀了也无所谓。
方城知道有关代理孕母的事情,当下,他毫无犹豫就开车跟了过去。
可是一切来不及了──他把当时受到枪伤意识不清的女人送到医院抢救,幸好救回了一条命。女人在意识不清时,口中仍喃喃念着留在家里的孩子。
方城一有空档就去找──果不其然,房子被捣成一团乱,他还特地打去问方连孩子找到了没。方连没多想,回他说──只有找回一个孩子。
根据他多年办案的经验和直觉,他深信孩子还在这里。接着,他就在一个储藏箱里找到了瑟瑟发抖的孩子,那双眼眸中散发出的狠戾和倔强,让方城深深震慑。
接下来,他做了一个大胆决定。
他把女人跟孩子悄悄带回去,瞒着方连,让他以为女人死了,而另一个孩子失踪了。
女人失去了一个孩子,痛不欲生,也不想再和方家的任何人扯上关系,她拒绝了方城的协助,一个人茹苦含辛养着方泽修,但是单亲妈妈何其辛苦,况且方泽修自小骨子里就有着特别叛逆的因子,实在让人头疼。
方城也曾跟方泽楷说过──要是当初被带走的孩子是方泽修,一切只怕会非常不同。
是啊,肯定会相当不同。
方泽楷盯着舒容乙,他面上的表情实在太过沉重,都让舒容乙觉得快要喘不过气,「在我出院那天……我……总算见到了他,我的孪生哥哥。」
他就站在病房外,眼眸中含着泪光,嘴角勾起那不可一世的轻痞笑意,「嗨,好久不见了,楷。」
「哥……」
在尝过离别之後、在经历生死之後──他们又重逢了。
血缘中的羁绊从未改变。
他依旧是他印象中那个爱闹事叛逆却又疼爱他的哥哥;而他仍是那个他记忆中沉稳内敛却偶尔会算计他一下的弟弟。
他跟方泽修碰面後,从方泽修口中──得知了母亲就在一年前过世,母亲在方泽楷失踪後患上忧郁症,状况时好时坏,她撑了这麽多年……最後,在海边结束了她的生命。
她走向那一望无际的蔚蓝,任凭方泽修再怎麽喊……都没有回来。
所以,方泽修才特别讨厌海边,那美丽激昂的浪花,吞噬掉了他最亲爱的存在。
但是没多久,方泽修生命里蓦然出现了一道光。起先,是那个跟母亲太过相似的笔迹,他简直像着了魔──很想知道是谁。
後来他知道了,同时深深眷恋上了。
方泽楷自始至终都知道这一切,但他没想去打扰关於哥哥的生活,因为在方家那边的认定中──方泽修已经算是死了。
要是因为他……让方泽修的存在被发现,那方泽修拥有平凡生活的资格,可能瞬间就没了。就在他忙着跟叔叔一起和那边抗争──他也从方泽修口中认识了那个人。
方泽修在他面前藏不太住心事,他会把跟她有关的一切,一五一十的告诉自己。从方泽修的口中──方泽楷认识了舒容乙。
但在这个过程中,他也爱上了这个人。无可自拔,深藏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