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就是讲不听呢？」宪钧生气地回吼：「死掉的是你父母！你活下来了！虽然很痛苦！放弃了很多东西！但你活下来了！坚强地活下来了！」
「我一点也不坚强！我好恨！我好恨30岁的我是这个样子！」我放声大哭。
「这个样子到底有什麽不好？」宪钧把我拉进怀里：「你说说看啊！笨蛋！」
「我不是这个样子的！我不是！」
我跟家豪一样，好喜欢20岁的汤筱婷，喜欢那个开朗自信，喜欢作梦的汤筱婷，可是她真的死了，默默在世界上消失了。
只剩下轻易放弃与轻易被放弃的汤子晴。
过了几周，因为晓苹的推荐，我顺利录取了谘商中心的工作，接着向公司提出辞呈。
「为什麽连Sunny姊也要走啊？」
从柜台回休息室的路上，小丽忍不住流下眼泪，她哭丧的脸，还真的很像送葬的。
「又不是不会见面了，傻瓜。」
「可是Sunny姊走了我会很无聊的。」
「你这麽可爱，会再交到新朋友的啦！」我拍拍她的肩膀。
「那个工作真的这麽吸引你吗？你辞职以後，应该就很难见到家豪哥了吧？」
「小丽，我跟家豪已经不可能了。」
「为什麽？」她莫明所以地看我。
「因为他放弃我了。」我木然地说。
「真的吗？那他怎麽会在那里？」小丽拉拉我的手肘，指着休息室门口。
家豪就站在那边，一看到我们两个，立刻迎了过来。
「你为什麽不接我的电话？」他靠近我，压低声音问。
「我为什麽要接你的电话？听你再跟我说对不起吗？」我没有看他，眼睛望着地板。
他抽了口气，伸手想要拉我：「我们去那里谈。」
「为什麽不能在这谈？」我用力把他的手甩开。
他往小丽瞄一眼，带着微微的怒意说：「你……不是汤宪钧的妹妹对不对？」
我看着小丽讶异的表情，转头皱起眉瞪他。
是啊！那天被汤宪钧一搅和，他怎麽可能不会发觉？
「走吧。」他再次拉起我的手，往楼梯间前进。
「我刚刚去人事室问过了，你跟筱婷同年同月同日生。
汤子晴跟汤筱婷都练过书法，会打篮球，还是汤宪钧身边的人，这种事情发生的机率有多低？
其实去嘉明湖那天，第一次看到你没有化妆，我就怀疑了，所以才会让你写地址给我，原以为字迹差太多，不可能是同一个人，谁知道那张书签其实是宪钧写的……」
听他连珠炮说着自己的推论，我的头越来越痛：「所以呢？你想要跟我说什麽？」
他愣住了，然後开始发抖：「你为什麽不告诉我？」
「你还记得我脸盲吗？连你都不认得我了，我怎麽可能认得出你就是KK？」
「你是什麽时候知道的？」
「宪钧离职前几天，若亭间接告诉我的。」
他沉默着，身体突然瘫软，跌坐在阶梯上，用双手摀住头。
「那天宪钧说，你不是同性恋。」
「我曾经以为自己是。」
「曾经以为？」
「我跟你们不一样，喜欢男生，还是喜欢女生，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我花了很多时间摸索，才比较了解自己需要的是什麽，这个过程很多迷惘，也很多痛苦。」
「那天我在六福村对你说的那些话，也让你很痛苦吗？」
「是，我没办法接受，为什麽只要我喜欢的不是男生，我就会变得恶心，变成另外一个不是我的人？」
想起那些可怕的话语，我的心又痛了起来。
「对不起……」他不敢看我。
我没有回话，整个楼梯间空荡荡的，好冷，好安静。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他皱着眉，痛苦地把脸埋进双手里：「你是因为我说的那些过分的话，才喜欢男生，才喜欢我吗？」
我喜欢你，是因为我喜欢你啊！
我不想说出口。
「如果我没有说那些话，你会不会还是喜欢女生？会不会，过得比较快乐？」
喜欢你，我很快乐。
但是，你放弃我了，为了十年前的我。
「我会喜欢男生，跟你没有关系。」
他抬起头，静静地看着我。
「我可以走了吗？下午还要轮班去送文件。」
见他没有回话，我留下发愣的他，转身离开楼梯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