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開卷有意 — 五十弦──問卿無端撩心弦

正文 開卷有意 — 五十弦──問卿無端撩心弦

青梅与红袖是江西小户穆家的婢女,两人听着穆家夫人如连珠炮般地念起他们穆家最令人头疼的三小姐,可这位主角儿却不在。

「锦瑟那ㄚ头成天就知道往外跑,哪里有姑娘家样?都是老姑娘了还这样不安分!哟!前些天考她《女诫》、《列女传》倒是背得滚瓜烂熟,再看看那行为举止简直野得不成体统!我说老爷……这几日我们就去媒婆那替锦瑟选个婆家,知道有个夫家後才会收敛点!」穆家夫人摇头晃脑,她这个三女儿穆锦瑟最让人不省心。

穆家老爷品着茗茶,杯盖刮了一下杯缘,语气不疾不徐,「孩子本来就野,再大点就好了,婆家也不需要那麽快找……嫁个不如意的往後多少都往娘家跑,况且咱们家又不是养不起,多留起年也罢。」

「大!还要多大?都一十九了是个老姑娘好不!你就宠锦瑟,宠到她都无法无天……莫怪明月、玉烟她们都说你心就是长歪的。」穆家夫人气势之大,她一掌拍桌斜瞪着穆家老爷那悠哉模样没来由地上火啊。

青梅见状,赶紧用手肘捅了身旁端着茶水的红袖,激动地用眉眼告诉红袖:快上茶给夫人降火气!

红袖赶紧小心翼翼的上茶,当穆家夫人接过茶水时,抬着眉问向青梅,「青梅你眉毛抽筋?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

青梅被穆家夫人喊了这麽一下,吓得魂不附体,正想着要怎麽答覆她家夫人,也就在那麽一刻,她家老爷插上话了。

「说到找婆家,该是替玉烟问问有没有好人家……一个姑娘家也该有个依靠,织坊顶多算遮风避雨总不能陪她一辈子的。」穆家老爷放下茶杯,正色朝穆家夫人道。

穆家夫人点头如捣蒜,一方面觉得该替玉烟找个婆家这事儿有理,一方面觉得穆家老爷难得说的有理。

就在二老盘算怎麽把她家二小姐给嫁出去同时,青梅和红袖默默地退出了主厅来到了别院,恰巧撞见刚野回来的穆锦瑟。

「青梅、红袖!我回来啦!想我不?」穆锦瑟笑嘻嘻地朝她们二人招手,最後走到她们两人之间两手就这麽搭在她们肩上。

「可想死你了小姐,再不回来我们耳朵都要长茧了!」每每青梅看到穆锦瑟野回来,她都有种痛哭流涕的感觉,「小姐,快去给老爷和夫人请个安吧!」

「好、好,等会就去,来,知你们辛苦,给你们带枣果回来呢!」穆锦瑟从一只包袱里掏出了一大袋新鲜枣果,青梅和红袖见了眼里满满都是感激啊,齐声喊道,「小姐真好!」

「既然我这麽好,两位姐姐要不要帮我个忙啊?」穆锦瑟动之以情、诱之以理,让青梅和红袖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两人哀声叹气,青梅就率先说,「就知道准没好事,小姐,你就直说吧!」

「两位姐姐,真是大恩大德啊,让小女子我没齿难忘!」穆锦瑟扛起包袱甩在肩上,对青梅和红袖作揖行礼。

「小姐,我一个字也没听懂,什麽意思?」红袖一脸哭丧,小姐就最爱欺负他们没读什麽书。

虽然「女子无才便是德」可事实却是「女子有才一生望」,穆锦瑟的才学不浅,令众人前仆後继、争先恐後而来一探究竟,多多少少都是提亲者甚多、切磋的甚少,穆锦瑟这名字果断响遍叮当,毕竟,江西一代有才学的女子唯她一人,而她还曾被江西第一才子……不!应该说是全国第一才子程思年赞许过。

「这个啊,改天解释给你听,其实呢,就是公子在滕王阁办了个以文会友的宴席,我必须去参加!那日名人雅士都会前往,我去切磋才学,你们知道的,我不就爱挑战吗?」穆锦瑟兴致勃勃地说着。

青梅挑了挑眉怀疑道,「小姐,你确定不是冲着程三公子去的?」

穆锦瑟一惊,知晓目的被人发现还是打呵呵笑过,「哎哟!青梅爱说笑呢,我是去捧公子的场,作为朋友他都邀请我了我岂有不去之理?」

「小姐你就别装了,我们谁不知道你心仪程三公子呢,都三年了。」青梅嘿嘿笑道,瞬间她又恢复正经地问,「小姐,你此次需要多久时日?」

「我算算……加个来回路程……起码要七日左右呢。」穆锦瑟默默地把两只手指头比出来。

青梅和红袖一听差点没昏倒,七日都要听夫人碎碎念她家小姐?饶了她们吧!

青梅正经八百又眼神凄苦、语气诚恳地望着穆锦瑟说,「小姐,你可知……夫人要帮你找婆家了?」

「我阿娘现下就没啥活能忙,就剩这一点乐子,前些年把大姊给嫁了,二姊怕被盘算因此去外地开织坊鲜少回家,这下把目标移到我这,我打死不从,她也无可奈何,青梅、红袖你们别担心!」穆锦瑟似乎不大理解青梅和红袖二人的担心并不是如此,还娇滴滴地接了句,「我的身与心都是属於公子的。」

「……」青梅和红袖顿时无语问苍天。

「小姐,你就不打算告诉老爷和夫人,你心仪的是程三公子?这样老爷和夫人也能去替你提亲,你也就不用整天跟着人家後面屁股跑,担心程三公子被其他姑娘给抢走。」青梅真真不理解这是为何。

「是啊,小姐,你怎麽就不说呢?」红袖也不解。

看着青梅和红袖这麽「虚心求教」,穆锦瑟也就把事情原委说了,「是这样的,公子三年前考了进士……」

穆锦瑟口中的公子,青梅和红袖口中的程三公子,指的都是江西威望大户程府的程三公子,程思年。

程思年,字半君,今年二十有三,美如冠玉的面容、温文尔雅的气质,他总着一袭靛青长袍,能把这样有点暗色的衣服穿得好看,他可说是当代的少数几人。

而他的才学是当代佼佼者,他是御史大夫锺大人的得意门生,传言皇帝对他也是欣赏有佳,是少年得志。他二十岁那年考上了进士,从此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有人云,「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从大街小巷到都城街道,无人不晓这位年纪轻轻又博学多闻的翩翩公子郎。

再说,这整个江西谁不知道程家有个厉害的程思年,如此光宗耀祖的事让从七品的程老爷走路都有风,於是,程思年想要什麽,程老爷就会给他什麽。

不久,众人几乎要踏破程府门槛,为的都是让程思年与自家千金共结连理,而当时红遍大街小巷的程思年走在路上也常常遇到姑娘们的热烈追求……《诗经》里《国风˙卫风˙木瓜》里有这麽一句「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爲好也。」,於是姑娘们效仿古时,纷纷投了一堆莫名其妙的东西往程思年身上砸,希望程思年报之什麽。

他不堪其扰,便对程老爷说,「孩儿此时无心儿女私情,眼下只有求取功名,恳请爹亲晚些年再提婚嫁之事。」,这是至今程思年为何不成亲的原由。

恰好,程思年准备考殿试的三年也是穆锦瑟与他相识的三年,所以她都一直没把这事说给阿爹阿娘听,穆锦瑟知道分寸,她不会给程思年添乱,可往後的日子也不会说,她还是希望是程思年上门提亲,当然前提是程思年喜欢她。

***

江西新一代人才辈出,程思年、锺毓秀、杜襄、魏金戈、穆锦瑟等等,纷纷是众公子、小姐效尤对象及风靡人物。

程思年不用说,他那事蹟就是民间口耳相传的那样,然,锺毓秀是御史大夫的小儿子,与程思年同岁,两人打小因学习相识,算是穿着同条裤档长大的哥俩。虽说才学颇佳但不及程思年一半,不过有些经商头脑,这不,全国一半出版行业都在他掌握之中,不过生性风流还一副吊儿郎当,没什麽人放心让女儿与他来往,但他风流归风流对东门酒楼的杜襄可是情有独锺。

杜襄是江西东门酒楼老板──杜蕙的独生女,与程思年他们同岁,也是个未嫁的老姑娘,因程思年他们经常到酒楼作客自然而然成了好友,也在前几年和穆锦瑟成了莫逆之交。虽说她没有爹可她有个八面玲珑的娘,耳濡目染之下也学成她娘的交际手腕,在江西一代活得挺春风得意,而杜襄本就是个美人胚子,长得娇媚是众公子哥相继追求的对象,不过自谣言她与锺家小儿子有关系後,追求者就减了大半。

魏金戈,听名字就知道是武将後代,是当朝魏将军的独孙子,宝贝得紧,自然将孙子就送去学习诸子百家不让他上战场,因此和程思年他们相遇,不过他比他们都大了七岁,是他们的大哥,时常兄弟有难愿两肋插刀。不过此人脾性倔,最後弃笔从戎,好在他还真是战场高手,屡战屡胜还未败北过,见过魏金戈的人都知道,长了一张俊脸却面瘫的可以,做事一板一眼毫无情趣可言,不过战功赫赫便成了不少姑娘家的念想,但就是没什麽人上门提亲,毕竟上战场杀敌将是多麽不可未知的危险再说又长年不在家,自然没多少人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受委屈,以至於魏金戈至今三十了都没娶妻纳妾,这也让魏将军很是苦恼。

穆锦瑟是江西小户穆家的三小姐,穆家大小姐穆明月前几年嫁人相夫教子,穆家二小姐穆玉烟则去了远方开织坊做生意,如今穆家三小姐宛若成了香饽饽的鸡腿子,上门提亲的人数不亚於程思年,才学也是赫赫有名,棋琴书画不在话下,去年写了一本名为《茶花眷》诗集广为流传,而替她修订此作的正是程思年,程思年还赞许过穆锦瑟,他说:前有班家女,後有穆家卿。

许是程思年对她才学青睐,故作一曲《春色玲珑》送至穆锦瑟,穆锦瑟便将它秘密练成一曲举世无双的舞,至今没人知晓那舞的模样。

其实不少人都在传,程思年和穆锦瑟理当是一对儿,郎才女貌当配当配。每每听见此事,穆锦瑟就在心里暗爽。

「锦瑟,七茶会的表演该不会是程三送你的那曲《春色玲珑》?」杜襄八卦地将脸凑得和穆锦瑟的近,眼里满满狡黠意味,她眼神锐利不放过穆锦瑟的任何反应,自然就捕捉到穆锦瑟那一抹娇羞闪过,「哎哟,还真的呢……程三也真是的,送你这麽一曲简直是定情了吧?」

「襄襄,少胡说了,公子没那意思,纯粹送我当作赞许罢了。」穆锦瑟也老大不小,说是思春少女就太过,说她是发春老姑娘刚好,谁让她已是十九了呢。

***

忆起三年前,初春,城里的茶花开得又美又艳,穆锦瑟就是在那时遇见程思年,在女子最好的年华里遇见了他,十六岁的穆锦瑟遇到了二十岁的程思年。

穆锦瑟记得那年还下了场祥瑞春雪,她偷偷溜出穆府打着伞到了平时最爱去的书摊买她最喜欢的作者李瑟新出的话本,她翻着看正瞧见好笑之处便笑出了声,惊觉失态立马摀嘴抬头看向周遭,好在老板去取了东西不在位上……不料!身旁却有名公子,她赶紧将伞打斜了些,遮掩了自己与对方的视线。

可那公子没有一丝反应只是拿诗集起来专心读阅,起初穆锦瑟没怎麽上心,而是好几次之後她才留意到他,他也喜欢站在书摊前翻书静看。

就这样她默默地记下他,知道他是程府的三公子──程思年,她以前总是会等到李瑟出作品才来书摊,现下是没几日就来书摊,来到书摊老板都认得她还会送她几本书。

那段日子他俩就站在书摊前,他专注地看着那些《论语》、《诗经》……她则拿着话本分心地偷看他,心扑通扑通地跳着,脸儿红通通地,那岁月是多麽的静好美妙。

直到之後他考取了进士,从此声名大噪,巷坊邻居一见到他就嚷嚷,三不五时就一堆女孩投以东西让他抱之回礼,据说这样让程思年头痛不已就不再上街,穆锦瑟也就没什麽机会再见到他。

程思年,已然成了穆锦瑟的执念。

这样的执念驱使穆锦瑟专心一志学习棋、琴、书、画,好在她有些底子,短短三年内,她摇身一变成为江西一代才女,这中间有多少辛酸血泪她不愿多提也不觉得算什麽,毕竟值得,三年内她与程思年越走越近,和他一帮朋友处之融洽。

「哎,本姑娘和程三多年的交情,本姑娘觉得他……许是对你上心,不然怎麽还送曲子给你,还邀你当作七茶会的嘉宾。」杜襄贼贼一笑,却不失她原来的嫣然艳丽,同样让人痴迷。

穆锦瑟低着头羞红了脸说,「襄襄别寻我开心,我知晓的,公子只拿我当朋友。」

「得了得了,你就装,」杜襄拿起针线开始绣起一幅花团锦处图样的绣帕,随後漫不经心地道,「噢!对了,你让我帮你问的我问到了,程三说李瑟会出席。」

本来还一副娇羞模样的穆锦瑟,像打了鸡血般激动起来,眼里都是崇拜目光,「真的?」

「真的……锦瑟,若是李瑟和程三让你择一,你会选谁?」杜襄一直以来有个疑问,她认识穆锦瑟日子不长,可她却清楚明白,这妹子起初会对棋琴书画有兴趣全拜李瑟所赐,可日後的精益求精是为了程思年,这两人在穆锦瑟的心里占了极大位置。

穆锦瑟本来欣喜地想载歌载舞,可却没料到杜襄会这麽问,说实在,她自己也没想过这问题,如果李瑟和程思年择一,她会选择谁?一时之间她竟无法答上,「这我还真不知道,容得我想想……也不,让我选也得两人同时看上我才能选吧?这多渺茫,多想无益,不想了!」

杜襄真想一针扎死自己,她有时候还真受不了穆锦瑟这跳跃的思维,挺让人无语的啊。

其实穆锦瑟不想纠结在这问题上,李瑟如同虚设的人,有时候她会怀疑,真的有李瑟这个人吗?可是看了作品之後她又觉得,李瑟存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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