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荼蘼酒楼,甯青吾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他心想今个儿怕是要在雨中奔走了,却没料到成殊白竟也持伞追了出来,半步不离地紧跟着他,甯青吾心烦,猛地停步转身,成殊白似是早已料到那般,在离他眼前几寸的地方轻巧停步。
两人在白伞之下凝眸对视。
「你追着我跑做什麽?」
「怕你淋雨着凉。」
闻语,甯青吾瞪着他,正想出声要他别多管闲事,却发现自己一身乾爽,几乎没被雨淋到,再看看对方,成殊白的头发、衣装全被雨给打湿了,看上去狼狈至极。甯青吾重重叹了口气,道:「我和武华巅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你别追着我行不行?」
「你不跑,我就不会追。」成殊白敛下眸子,「至於回武华巅一事,希望你多考虑一下才好。」
「你为何那麽想带我回武华巅?是出自愧疚?还是说……」甯青吾的眼神微冷,「你同情我这残了手的废人?」
「不是那样,我不是同情你。」
甯青吾有点头疼,以前在武华巅修行时,成殊白就是他最猜不透的人,如今离了武华巅,他依旧不懂他的心思。
「不然是什麽原因?」他两手一摊,开玩笑地问道,「莫非是想找我回去,好继续那晚的事情?」
此话一出,成殊白一愣,耳根隐隐发红,见他这副模样,甯青吾也愣住了。
他以为成殊白会否认的,却没料到成殊白的反应竟会是如此。不是吧……?他甯青吾当真在那晚成功撩动成殊白的心弦了?
「成殊白,你……」
甯青吾的话语未完,一道女声打断了他的话。
「哎呀!两位公子,外头雨大,你们怎麽还站在外头呢?」不远处有个女人推开了客栈的门扉,隔雨遥遥朝他们招呼道,「进屋躲雨吧!我煮碗热汤给你们暖暖身子吧?」
「进去吧。」成殊白微微挪动步伐,撇开眼神不去看他,「等雨停了再做打算。」
两人进了客栈,各跟老板娘要了一间房,分房而眠,这是甯青吾抢在成殊白开口前做的决定,成殊白看了他一眼,沉默地接受他的安排,两人的房间都在二楼,中间隔着一道墙。
甯青吾额外向老板娘要了一壶酒,才刚进房间不久,老板娘就遣人送了酒来,送酒的店小二问他另一名公子要不要也点上一壶酒,甯青吾摆了摆手,要他千万别卖酒给成殊白。
「他不能喝酒的,他酒量差,醉了就会做傻事。」
成殊白不能碰酒这件事,甯青吾也是那天晚上才知道的。
单手斟酒,酒水自壶嘴流出注入酒盏,甯青吾的思绪随酒液流淌,流回五年前那段在武华巅修行的时光,那时成殊白是武念长的得意门生之一,与另一位师兄同为武华巅下一任掌门的候选人,堪称是前途无量。
至於甯青吾呢?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他是武华巅百年来最大的污点,无视门规饮酒、捉弄同门,无心习武,三天两头往山下跑,哪儿热闹往哪儿去,最气人的是,他的修行未曾因此而受影响,凭着天资聪颖,在同辈的实力排行上,甯青吾的武功仅次於成殊白。
成殊白沉稳自持,甯青吾洒脱桀骜,个性南辕北辙的两人,在武华颠修行的数百名弟子当中本该是毫无交集的,但偏偏甯青吾有个惹人头疼的坏习惯——特别爱撩人。
其实甯青吾也没有甚麽想诱惑人的想法,他的心思很简单,就是在市井街坊、青楼酒肆里混久了,听来了许多荤话和调情的段子,听着有趣就秉持着要与人分享的念头带回武华颠说给其他弟子听。
坏就坏在甯青吾那张脸,风流多情,俊美不俗,张着一双美眸看人,就像是在对谁诉着款款衷情,当他半真半假地说起那些话来,不免让一群不近女色的清修弟子心旌摇荡。武念长知道若放任甯青吾继续作弄门下弟子,这武华巅迟早会出事,遂要求成殊白严加看管他,为此,武念华甚至安排他们同住一间房。
成殊白念他的书、习他的武,任凭甯青吾怎麽烦他,他都不为所动,而甯青吾一如既往地做他的事情,只是在成殊白眼下多少收敛了些,两人相处起来倒也相安无事。
甯青吾以为成殊白对他的态度就是那样了,不冷不热,说不准是不是讨厌他,直到那天晚上,他才终於发现,也许成殊白对他的心思不一般,至少绝不是讨厌之类的感觉。
他记得那天晚上,入夜的武华巅一山静寂,月色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