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回忆,人的过去。
会忘记,不记得,无法想起。
但真的是这样吗?
虽然遗忘了,但并不代表消失了。
只是被遗落在心里的某处,等待着被发现。
或是…
根本没有遗落,记忆一直都在。
不是遗忘,而是不愿意想起。
「朔姊,开店前的准备工作好了吗?」
「没问题!顾客们尽管放马过来吧!」
她刻意打开收银机发出「叮」的一声後,又快速地把它关起来,朔姊似乎认为这个动作很帅气。
我将补货用的塑胶篮子和推车移至仓库後,整理了一下衣服,要是店员穿着邋遢是会严重影响生意的。
确认自己的服仪没问题後,我看向不知道为何在收银台挥着空拳看起来很有干劲的朔姊。
「朔姊,你的名牌又歪了喔。」
「知道了,这样可以吗?」
她调整了胸前的名牌,但由我来看还是歪歪斜斜的。
「我来帮你用吧。」
「谢谢,啊啊~望还会像这样帮我调整名牌几次呢?」
「别突然感慨这种事啊…还有下次换衣服时就要把名牌挂好喔。」
「什麽嘛,望真冷淡。」
虽然朔姊像个小孩子,但在管理这间店时还是有做到身为店长该做的事,虽然会像现在这样连衣服都穿不好,但有时候遇到问题时朔姊意外的可靠。
「好了,这样就没问题了。」
「谢谢你,在十分钟就要开店了。」
「好的,我知道了。」
「望,你的准备工作完成了吗?」
「货已经补好了,热食区也没问题,店内环境也清洁过了,现在只剩最後一项了。」
我走向收银台旁的咖啡机并操作着。
「咖啡机没问题吧?」
「没问题,我做好这杯巧克力牛奶就可以开店了。」
「啧…又是做给那个女的吗?」
朔姊收起笑容,有些赌气似的鼓起了脸颊。
「什麽那个女的,好好的说客人啊。」
「……谁叫她老是开我玩笑,把我当小孩子一样。」
「那是因为喜欢朔姊才会这样戏弄你吧?」
我按了几个按键,温热的咖啡色液体从机器中流入手中的保温纸杯。
传到手中的温度及巧克力的香味让人感到平静。
「总之!望你不要和她走的太近,感觉她会把你教坏……」
朔姊拿着几天前得到的塑胶关刀刺了我的背部几下。
「可是她只是客人啊,我也只是照她的要求提前先帮她准备好巧克力牛奶,而且人家也先付钱了。」
按下了停止键,将装满巧克力牛奶的纸杯盖上盖子,并在纸杯上写下那个人的名字。
我将纸杯放在收银台上,负责收银台的朔姊不太高兴的用手指戳了纸杯几下。
「朔姊。」
「什麽啦…我只是碰一下而已啊?」
「这杯是你的喔。」
我将另一个纸杯递给眼前赌气的小小店长,她瞬间露出了笑容,但笑容又马上消失。
「……感觉是顺便的。」
她接过纸杯,小声的嘟囔。
「不是喔,和那杯不一样,牛奶和糖都有多加一点,是朔姊喜欢的口味。」
朔姊没说话,有些脸红的看了我一眼,接着喝了小小一口,感觉脸颊更红了一些。
「好喝吗?」
「……嗯。」
「那就好,我想今天你可能没吃早餐就来了,至少喝点热的也好,所以这不是顺便做给朔姊的喔。」
「嗯…对不起。」
闹完脾气或是做错事後会主动道歉这点,是朔姊的优点之一,而且我觉得这样红着脸道歉的朔姊很可爱。
「话说,望你怎麽知道我没吃早餐?」
「因为朔姊的右脸颊没有像昨天一样沾着草莓果酱。」
「什麽?!昨天?!为什麽不告诉我!」
「也没有像前天一样,左脸颊沾着花生酱。」
「前天也……真、真的吗?!」
她用双手摸了摸脸颊,这个动作真是可爱。
「啊!我昨天明明是吃锅烧面,前天是吃甜味咖哩啊!望你骗我!」
朔姊发现我是在开玩笑後,又拿着塑胶关刀刺我了。
话说…你的早餐还真是特别啊?
「其实是我刚刚听到朔姊肚子在叫喔。」
「……又…又是骗人的吧!」
「不,真的喔,我听的很清楚。」
「…………一定是你听错了。」
朔姊脸红通通的喝着巧克力牛奶。
「是真的啊。」
「我肚子才没有叫!望是放羊的孩子。」
「朔姊不相信我吗?」
「…………不…不信。」
「这样啊,那就只好这样了,咕噜噜…咕噜噜咕咿咿……」
「………………」
「咕噜噜…咕噜噜咕咿咿……」
「好啦!不要学人家肚子叫的声音了!我承认就是了!」
朔姊为了掩饰害羞,一口气喝完手中的巧克力牛奶并用力放下纸杯。
「听好了望。」
「什麽事?」
「我比望晔你大几岁?」
「两岁。」
「没错,两岁喔,所以我是望的长辈!身为晚辈的望,不能把我当小孩子一样的开玩笑,懂了吗?」
「懂了,果然和奏姊说的一样呢。」
「为什麽突然出现那个女人的名字啊?」
奏旋,另一杯巧克力牛奶的主人,也是朔姊的死对头。
「奏姊也是长辈,她教我常开你玩笑,就会刺激潜意识让朔姊长高…」
「可恶!那个女的又在乱教!」
朔姊揉着眉心,并叹了一口气。
「听好了望晔,那个女的说的话都不能相信,她只是把我们当玩具而已,不用把她当长辈没关系!」
「可是奏姊比我大一岁啊?而且我觉得奏姊并不是讨厌你才开你玩笑的。」
「怎麽可能,每次都拿我的身高开玩笑,还给我取一堆奇奇怪怪的绰号!」
「那…那只是逗你玩的啦,也算是一种友好的表现。」
「我可是大她一岁的长辈喔!长!辈!我需要的是对长辈的尊重啊!」
朔姊气呼呼的走到门前,并把门前的小挂牌转到营业中的那一面。
「生气的脸会把客人都吓走喔…」
「我…我知道啦…」
朔姊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深呼吸了几口气,恢复成原来的表情。
「好了,今天也要努力工作罗!望晔也要加油!」
真是不可思意,那充满活力的笑容真的能感染到他人,让我也想和朔姊一起努力。
「我会努力的。」
「很好,让我们一起迎接今天第一个客人吧!」
「叮咚!」自动门开启的音色,提醒着我和朔姊今天的工作开始了
「欢迎光临。」
我说着欢迎光临迎接第一位客人,朔姊也露出微笑转身面对客人,但是…
「早安喔,望还有小豆丁。」
站在店门口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性,长度至腰际的长发绑成了马尾,不知道是天生还是染过,发色是淡淡的金黄色,声音充满着自信,与她端正的五官给人一种干练可靠的印象。
「早安奏姊,今天比较早来呢?」
我将收银台上的纸杯交给她。
「谢谢你,今天早上学校要开会,所以比平常还要早出门。」
她接过纸杯,直接在收银台前喝了一口。
「啊啊~果然早上就是要喝这个啊,身体才有醒过来的感觉。」
奏姊在附近的高中当实习老师,每次只要来店里就会点巧克力牛奶,次数频繁到已经算是我工作内容的一部分了。
至於奏姊大我一岁是朔姊在和我抱怨她时知道的,朔姊还认为自己大她一岁是种优势,虽然最後还是经常被奏姊恶作剧及开玩笑就是了。
「话说,我记得这间店有两个店员啊?怎麽只听到一声欢迎光临呢?」
奏姊靠在收银台边,抬头看着天花板问着,就像是故意说给某个人听一样。
我用眼角余光看向从奏姊进来後,就在一旁不说话的小小店长,她像是在忍耐什麽似的慢慢开口…
「欢…欢迎…光临……」
哇啊…说的非常不甘愿啊…
「嗯?有人说话吗?店长你有听到吗?」
「奏姊,我不是店长,朔姊才是店长。」
我指着在我身旁拉着我的衣角,努力忍耐的朔姊。
「啊!抱歉~太小只了没注意到,我还以为是来买早餐的小学生呢?抱歉抱歉~」
「呜呐啊!」
朔姊的忍耐似乎已经到了极限,看来她一开始打算完全忽视奏姊的话语,但还是没忍住。
朔姊挥舞着手臂追赶着奏姊。
「别跑啊!你这个可恶的女人!」
「啊哈哈哈哈!挥舞手臂的样子真可爱!」
超商的店长追赶着顾客,这样的场景时常发生,陆陆续续进来的顾客也对这样的场景见怪不怪了。
「呜啊啊啊啊?!」
明明刚刚是朔姊挥着手臂追赶着奏姊,不知道在这期间发生了什麽事,朔姊居然被架在奏姊的肩膀上不停旋转,好像有在摔角节目上看过这个招式啊…
「望晔救我啊啊啊啊!」
「奏姊请停下来。」
「什麽事?就快分出胜负了喔?」
「啊……那个……如果可以的话,请把朔姊放下来……」
「啊,那望要和朔击掌换人上场喔。」
还要继续吗?
「不,我的意思是…可以的话请去那个角落,这里会影响到客人的。」
「好的。」
「望你这个叛徒啊啊啊!」
於是奏姊带着朔姊到角落继续旋转了…
顺带一提,奏姊是教体育的。
所以我也不敢违抗奏姊,不然现在在角落旋转的就是我了。
◎
早上店内最忙的时候大约是七点到九点,因为那个时段是学生要上学,上班族要赶着上班的时段,只要过了那段时间,顾客数量就会少很多,也让我可以喘口气。
「不好意思啊,店员先生…」
一位老奶奶走到了收银台前
「早安,今天也是要买茶叶蛋吗?」
我认得这位老奶奶,她每次来店里买东西一定会买茶叶蛋回去。
「是啊,可是电锅里没有了呢。」
「这样啊,稍等我一下,我还有煮我去拿过来。」
「谢谢你啊,还有电锅那里好像有甚麽奇怪的东西啊?不过我眼睛不好看不清楚啊…好像是小朔倒在那里…」
「好的…我会去看看…」
我从仓库的配膳台拿了正用小火保温的茶叶蛋,并放到热食区的电锅里,我看到了奇怪的一幕。
奏姊正紧紧抱着不知道什麽时候昏死过去的朔姊,而且不停的用脸磨蹭朔姊的脸颊,然後还一直喘着粗气,似乎是在闻味道似的。
啊啊…好像在动物节目上有看过这个景象啊…大蟒蛇抓住了小野猪并缠得紧紧的。
「吸呼…吸…呼…吸…呼…吸」
「奏姊…」
「哇啊?!是望啊…吓了我一跳…」
我才被你现在的举动吓到了呢。
「奏姊,你在做什麽?」
「补充能量啊,你看朔她小小的样子,又软又香又可爱,啊啊…刻意装成大人的样子也很棒。」
「既然奏姊这麽喜欢她,为什麽不直接告诉她呢?」
「因为!不管怎麽说!她都认为我是在开玩笑啊!所以必须先抓到她,让她冷静下来。」
「让她冷静下来是指?」
「阿根廷背部粉碎式。」
「不…我不是问你刚刚使用的招式啊,我是问你让她冷静下来…不…不能说是冷静,朔姊都晕过去了…没事吗?」
「只有像现在这样我才能好好抱抱她啊。」
我揉了柔眉心,并叹了一口气。
「总之,不要给客人添麻烦喔。」
「啊!望等等,我有事想问你。」
「什麽事?」
「你和朔铃是什麽关系啊?不单单只是店员和店长吧?」
「奏姊为什麽想知道呢?」
「一部分是好奇心,另一部分是身为教育者为你担心。」
「不用奏姊担心了,我现在过了很好了。」
「哈哈,有问题的人都这麽说喔?」
她轻抚着朔姊的头,露出微笑。
「告诉我吧?你和朔以前的生活是如何呢?」
奏姊看着我的双眼,她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和刚才的气氛完全不同。
明明能什麽都不说的,但我却像是无法违抗似的开口
「我不记得了,以前的事,和朔姊一起生活的事,完完全全不记得了…」
「这样啊…虽然不记得了,却没有否定和朔铃一起生活这件事呢….有趣…」
「好了…我、我不想说了…」
从和奏姊对话开始,我全身都传来不协调感,很危险,再继续下去很危险。
「望,最後一个问题…是不记得了,还是…不愿意想起来?」
「呜…?!」
好痛,头好痛。
好恶心,好想吐。
全身都在颤抖…为什麽?
到底是为什麽?
怕…好可怕?
为什麽会感觉很可怕?
我看着玻璃门倒映着的自己,依旧没有表情。
别这样了…请停下来,拜托….!
「喂…你这个女人又在对望说什麽奇怪的事?」
熟悉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原本躺在奏姊大腿上的朔姊张开了眼睛。
「啊哈哈…小豆丁你醒了啊?」
「别叫我小豆丁…你不是要开会吗?」
「也是…时间也差不多了。」
不知为何,感觉奏姊又回到了平时的样子
「离开….现在就离开…」
「…….哈哈,别生气啦,我明天还会再来的,望…明天也一样麻烦你了喔?」
我没有回答她,奏姊挥了挥手便离开超商了。
「朔姊…你没事吗?」
「啊…我没事…只..只是被她弄昏很不爽而已,别担心。」
我想真正的原因并不是这样…刚刚的朔姊是真的生气了。
「望,你没事吗?你看起来不是很舒服的样子。」
「没事,只是回想一些事,头有点不舒服。」
「这样啊….不用急,有我在啊,望的过去我会让你慢慢回想起来的…就由我来,望你不用勉强自己去回想,知道吗?」
「不用自己去回想?」
「是啊…完全没必要喔,因为有我在。」
记忆,回忆,人的过去。
会忘记,不记得,无法想起。
但真的是这样吗?
虽然遗忘了,但并不代表消失了。
只是被遗落在心里的某处,等待着被发现。
或是…
根本没有遗落,记忆一直都在。
不是遗忘,而是不愿意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