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雨蒙不停埋怨，刘念琪也只是听。
「出门透透气不是正好嘛！排除学校的校外毕旅活动，你居然还能保持零次在外头过夜的纪录。我差点没笑晕！」
笑晕这种说法，会比吓晕好吗？
刘念琪关上家门，将未及穿上的外套挂至腕上。厚实大衣沉甸甸，她使力抬肩支撑背住的包包才不至於滑落。右手锁门无比繁复艰难，彷佛还沉浸在念想里，所有力气几乎耗尽。
「好嘛，这次拒绝就随你，下次约──」
密闭的楼梯间忽然闯进一道金属细声。
刘念琪慢下动作，稍稍抬脸，韩雨蒙的声音也被拉远。
有名中年妇人从隔壁住家走出来，朝她掩嘴偷笑，与上次相差无几，表情兴奋宛若中头彩般愉悦。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前几天晚上，我又看到啦。」
「看到什麽？」一样是偷窥吗？
「你和你男朋友，唉哟，怎麽就那麽像电视连续剧，他还怕你辛苦爬楼梯，这样体贴背你。」中年妇人眼里泛起中毒已深的晶亮光芒，突然胡乱念戏词，笑意中戏谑道：「郊一郊游，皮滑似香蕉，简直如胶似漆，啊，『漆』是夫妻的妻啦。」
汗不滴下来大概不行。
明明是正大光明的事情，为什麽从别人眼里看出去竟会变得那麽粉红。
刘念琪迟疑几秒，正当澄清：「那时候我脚受伤──」
「唉呀！才不是那麽单纯。我知道，我知道，就是脚没受伤，也想从男朋友背後抱住，偷偷看对方。那种被保护的感觉啊……我恋爱过，当然知道啦。啊。」
突来惊叫声。
刘念琪不得已顿住口。
等到中年妇人进门後又匆匆出现，递出对半折叠的纸张：「我差点忘记，你们掉东西啦。」刘念琪接过後还没有翻开，中年妇人下楼间又套用戏词试图发表心得：「我稍微瞄了几眼里头的照片啦，真像电视上说的『桂林山水甲天下，阳朔山水甲桂林』，标题写什麽……啊，对！古蹟探访巡礼啦，也是一绝。有时间多和男朋友出去玩玩，记得给男生表现温柔体贴的机会啊。」
对方暗自笑弄，一阶阶下楼去了。
刘念琪微低脸，看见手中纸张痕迹斑斑似乎不受重视，还折成小张似乎方便放衣袋。她打开纸张循标题看到上头照片，呼吸不知不觉变得短促细微，甚至姊姊的温柔问候忽然萦绕耳畔。
「念琪，等你考上大学，我们再来玩。好吗？」
照片中，粼粼波光的海景，日光闪动，耀眼光晕下的阴影，连接进游览船不大的船舱里。虽然没有橘红色海岸，但特别海天一色，彷佛风吹拂面颊，看着海波浪纹溅出云朵般的水花，都能随意吸进清新好空气。
而不是她现在身处的密闭楼梯间，还不断反覆吸进呼出混浊气味。
手机彼端的呼唤瞬间拉回耳边，刘念琪回过神。
「我没看到，但清清楚楚听到！刘念琪，下次我约你出游，你绝对不能不参加！因为约定必须遵守嘛。」
韩雨蒙迅速挂上电话，完全不给她反驳的余地。
刘念琪挪开手，无能为力地垂下手机。
可是，还有这样的吗？
好像回答参加是必须，回答不参加是罪恶。尤其韩雨蒙转变的语气更让她想到中年妇人那些自说自话。
想从背後偷偷看对方，是关於恋爱的这种说法，她好像不能辩驳。
刘念琪恍恍惚惚折起纸页，轻按进手机简讯窗格，动作不快，几分钟过去仅打上一行字：「游律行，是你的吗？台南两天一夜员工旅游的参加意愿表。」
她的手指头不禁悬半空，犹豫半晌，才坚定决心加上一句探问：「游律行，如果我说……我想去，你会带我去吗？」
然後，传送。
这是关於一条，即使软弱，也不能违反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