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5春北京和平戏院
“开戏喽!”
咚咚咚咚—
锣声响起
戏院外头很是热闹，他手击锣，面朝市街又吆喝又呐喊的
“还已童的苏三起解就要开戏喽,看倌们还不赶紧来哩!”
十岁大的孩儿成熟老练的招集人群
来往的人们听闻今日谁唱戏,无不纷纷停下脚跟子回头往里边钻
这谁都赶上了,他也不例外
曲甚河踱步上前,眼睛直直瞅着立在戏院外的整排花圈,
指尖触碰这人名氏,承诺的不曾遗忘
他伸手往内兜摸索,除了那块还热着的大饼,就剩几个铜板
他掏出硬币,将它收在手心
翻来覆去,心头流水波动
最终,买了张戏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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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的君子听我言
哪一位去往南京转
与我那三郎把信传”
乐声一起,伶人吟唱
彩鞋步步而出,整袖而起
莫可奈何的思容随他引导发出共鸣
他拂了身上的饭单,跨二步
“言说苏三把命断
来生变犬马我当报还”
炯炯闪烁的凤目扫视台下的听众
精致的秀眉紧接一拧,转个圈回首
挥袖而出,止叹
曲甚河就站在二楼
幽黑的双目直望台上的还已童
面上始终保持着异常的沉静,与众人的喝采格格不入
乐声打住戏曲结束之时
曲甚河的眼眸跟着暗下
掌声响起,他收回目光
脑袋藏着零碎旧事,不可言说
就这般神情恍惚,离开了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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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8冬御茶膳房南院
“你小子跑哪儿厮混了,嗯?”
外膳房的首领太监余公公面容严肃的瞪着跪在地上的小人儿
“让您大老爷提壶茶都能提到天上去,是不?这还要不要干活呀?”
小孩儿将头垂得低低的,瞳仁闪了光,那双捧着紫砂壶的小手吃力的举高过头,这样的惩罚挨骂每日不下三五回,两年过去了却怎麽也不习惯
“师傅,小甚子真不是故意的,方才在路上绊了个跟头,耽误了些许…”
余公公一听更火大,差点儿没从太师椅上爬起来揍人
“成事不足败是有余便是道你这种人”
他脚翘得老高,手捧着茶盏,啜了一口後开始教训
“别仗着你年纪小不懂事,咱家就会轻易饶恕,想当年咱家同你一样八岁进宫,十岁就伺候起大总管了,你小子呢?到现在还只学会倒痰盂,连今日这般芝麻小事都干不成,今後又怎伺候得了主子呢?你想呀,咱们身为奴才,一生的命就掌握在主子手中,倘若是踏错半步,就得人头落地,师傅丑话说在前头让你心里有个底,凭你的底子,咱们不求立功,只要能安安稳稳地在宫里过活便是福气”
余公公句句训诫,小甚子却是左耳进右耳出
本是慈眉善目肥头大耳的师傅在小孩儿的心中一瞬成了尖酸刻薄獐头鼠目
他一双小胳膊就要受不住大茶壶的重量,冷汗滚滚而来
趁着余公公品茶时,区起手肘偷懒片刻
这一丝动静却被精明的余公公抓了个正着“你这手是怎麽着?”他眯起眼冷笑,伸出脚尖将垂降的紫砂壶给顶了回去“干活儿不会,偷懒你倒是有两把刷子”
小甚子不敢违背师傅,赶紧将顶上的紫砂壶抬得高高的
“师傅”一名十来岁的小太监忽而走进南院後房,哈腰低声步至余公公身旁
“冯大总管有要事找您”
“大总管?”余公公立即搁下茶盏“咱这就去”
起身正了正袖口,不忘回头吩咐小太监“小方子,看紧他,半个时辰之内不许放下”
小甚子眉头皱摺成一条条
只得万般认命的接受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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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上秋凭一曲牡丹亭跃上枝头
不仅得到老佛爷诸多赏赐,连带整个戏班都跟着沾光
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长春班被安置在凤晲园
十几名孩儿一入大园子无不跑天闯地的惊叹
“得了,你们几个小子都给我好好站住”荣寿公,戏班大师父开口喝斥“都把这儿当成自个儿家了呀!这里可是宫中,岂能如此乱来?”
小孩儿们一听,一个个都停住脚跟,不敢奔跳
都知道自己要再不安份就得挨板子
“师父,发这麽大火气作啥?小孩子没见过世面”
官上秋双手背後相扣,往屋内大厅来回走动
细眼一瞥,长眉一勾,观摩起这处
卸下妆容的五官倒不比谁精致
午後阳光从门外照上他白肌黑眸,单薄的身板
二十出头的他身上没多少男子该有的英气
乍看真以为是名小女子
“上秋,你今日也累了吧!赶紧休息”
有了官上秋这个摇钱树,荣寿公说起话倒没有往日的严肃
官上秋点头不多话,回头唤“还三”
一名小孩儿从学徒堆里走过去,他双手抱着行囊,睁着双眸喊“师兄”
“沐浴更衣,铺床被,泡龙井,不许过烫”
这话一终结便迳自进房,小小的还三一见状立即跑过去跟上
学徒被指派给师兄供其差遣是常有的事
他们除了基本的练功,吊嗓子,练身段,学戏
还得干那些永远干不完的斟茶递水洗衣叠被
哪一样要办不妥,除了挨打还是挨打
官上秋不是个重情的人,小小的还三自是吃了不少苦头
伺候官上秋沐浴後,还三便去铺床并整理那人的行囊
他年纪虽小,干事却麻利不马虎
三两下便打理好一切
就在他准备拎水壶出房时,偶然瞥着桌上搁置的金色箱子
明知那是老佛爷特意赏赐给师兄的,不能开不能看
可好奇心的驱使令他失去该有的理智
他伸出小手,掀开了盒子
精致的行头一瞬照亮了幽暗的眸子
一颗心涌入暗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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